第一卷(第3/19页)

他窜得飞快,辛湄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回头瞅瞅管事仆妇,她一脸淡定,显是早看惯了。

“辛老板,请。”她做出请上楼的手势。

人家都那么淡定了,她也不好意思大惊小怪的询问,随即上楼。

这栋楼外面看着是普通建筑,内里却青天白日,四季分明,一层楼一个季节。经历了春夏秋三个季节的美景后,辛湄站定在顶楼的台阶前,上面白雪皑皑,寒风凛凛,俨然是严寒彻骨的冬季。

上台阶,顶楼却是一方小小庭院,有结冰的池塘,有冬天里结满小红果子的树木,还有一座积雪的小亭,以及,小亭里滚在一处的两个男人。

“给我!”压在上面的男人气势汹汹。

“你求我啊,求我就给你。”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媚眼如丝。

“你想死!”上面那个脸黑了。

“我不但想死,还想欲死欲仙。”下面那个从善如流。

“你……”上面的突然一愣,猛然抬头,望见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辛湄,他僵住了。

“咦,你就是辛湄?”被压在下面的男人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当年看你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小娃儿,如今长这么大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辛湄站了片刻,想想,还是转身下楼:“抱歉,打扰了。我过一会儿再上来。”

“站住!”

有人大吼,辛湄回头,就见方才压在上面的男人如今已是站在雪地里,他穿着一袭宽松半旧的大袍子,骨瘦嶙峋,此时面上带着似羞愤似恼怒似绝望的微妙神色,死死盯着她,小心翼翼地说:“你误会了!”

多么经典的四个字啊,戏剧里常演的。譬如男人不小心同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拉了拉小手,抱了抱小腰,不巧又被老婆撞见了,头一句话必然是这个。再譬如女人被奸诈情敌设计陷害了,相公对她就此冷言冷语,虐虐更舒心,她便必然要含着血,吐出这四个如山峦般沉重的字。

她很同情这种心情,绝不会做出让他们更加郁闷的反应,当即点头:“哦,我知道了。”

那人却更加抓狂,怒吼:“你知道什么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啊!”

辛湄苦恼地抓抓脑袋,小亭里另一个男人却哈哈大笑起来,袖子一扬,一本半旧的书便落在那人手中。

“眉山,你这些年性子越来越火爆了,亏你还是个仙人,回去吃点清心丸。东西给你,不过一本酿酒册子,你就疯了。”

眉山将那本半旧小册子宝贝似的妥帖放入怀内,此时再看辛湄,犹有些尴尬,索性拂袖而去,声音从楼下传来:“你这里药草多,且让我住几天采些酿酒食材。”

“小湄,过来这里。”小亭里的男人慢悠悠招手。

他脖子上围着一只活生生的白狐狸,动也不动,若不是会眨眼睛,辛湄真以为那是条围巾。白狐狸晶莹丰盈的皮毛上方,是一张含笑且温柔的脸,长得……长得真是貌美如花哎!

“呵呵,许久不见,你已长这么大。”他抬手抚摸她细瓷般的脸颊,掌心馥郁温暖,“还这么漂亮了。”

辛湄被他摸得浑身发毛,转而想起老爹交代过的,这位狐仙大人没什么长辈模样,不管男女他都喜欢摸手摸脚表示亲热,到时候随便让他摸两下就行了。可是他……他怎么摸到现在还不放手啊!

他又牵起她的手,翻过来仔细端详掌纹,半晌,又不动声色地翻回去,把她的手当做玩具似的放在掌中轻轻揉捏,一面说:“听说你爹近来很烦心你的婚事,你且在我这里住几天,谷里有许多年少俊俏的弟子,看上了谁便与我说。”

辛湄双眼顿时一亮,被他摸两下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了。

“真的?其实我刚才就看上了守门的那个张大虎!”

甄洪生顿了一下,抬眼似笑非笑看着她,嗯哼一声:“怎么就看上他了?才来没几个月,又没本事,长得也一般。”

“没有啊,我觉得他长得很好。”

他低笑,恶作剧的心情忽起,风流浓冽的眉眼染上一丝魅惑之意,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让她看着自己。

“有我好看么?你看见我这样的,还会想着要他,你这小姑娘真没眼光。”

辛湄目光清澈地看着他,眼珠子转了两圈,似有些为难:“你……呃,狐仙大人你吧……怎么说呢……”

“只管说。”甄洪生见她欲言又止,急忙示意她放大了胆子实话实说。他素来最在乎自己容貌的,当下扯直了耳朵看她怎样评价。

辛湄很认真:“你长得像女人,我不喜欢貌美如花类型的。”

“……”

刺啦啦,他的心灵受到重创,顶楼的冬日雪景裂成了渣渣,化作萤火之光消散在空中,楼阁恢复成原本雕栏画柱的模样。

气若游丝的狐仙甄洪生霍然起身,怆然又一步步地走远了。

像女人像女人像女人……他心里只剩这三个字在回旋,不停回旋。他活了上千年,只有这句话对他的打击最大,简直是正中要害,爬都爬不起来。

“呃,狐仙大人?”辛湄愕然唤他,张大虎的事情怎么说呢?

他突地转过身:“这叫俊美!俊美你懂不懂?!你这什么也不懂的死丫头!我绝不会把门下弟子送给你!一个也不送!半个也不送!绝不!”

说罢掩面狂奔而去。

“管事大娘,狐仙大人还在生我的气?”

春日午后,辛湄坐在开满香花的紫竹亭里吃米粉,一面问旁边的管事仆妇。

管事十分淡定:“辛老板放心,谷主不是那么小肚量的仙人。”

“哦,那他怎么今天穿成那样?还不时回头瞪我?”

辛湄抬头看看坐在对面河边钓鱼的狐仙大人,他穿了一身十分有男人气概的盔甲,腰佩长刀,平均一炷香的时间便起身在她面前踱方步走一圈,时不时还拔刀砍砍枯枝草皮什么的。只要她望过去,他便用一种恶狠狠又冷冰冰的眼神使劲抠她一眼,再若无其事地坐回去钓鱼。

说起来,昨天她帮忙新晋弟子们调教灵兽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时不时出来晃一下,不过昨天他穿的是侠客大氅,用块黑布遮住一只眼,扮作独眼龙。对了,前天他好像是打扮成天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