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第3/5页)

“我现在抓不了你,警察就是个屁,我也不杀人,等着吧。”徐天胸有成竹地看着沈世昌说。

“等什么?”

“等共产党。”

沈世昌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徐天,挣扎着说:“你的人还在我手里。”

“别挣扎了,给自己留条路,趁铁林还听你的,入了浑蛋行大家都靠不住,说不定哪天反过头把你办了……下车吧。”

沈世昌僵着,徐天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靠回椅背,说:“晚上我得见着大哥和我爸,要不然全城拉车的见一个传一个:槐花胡同8号沈世昌借和谈名义杀共产党。用不了两天,全四九城就都知道你脏不拉叽的想往新世界混。抓几个人就想封口,想什么呢?以为北平是你的?”

片刻后,长根看到沈世昌跨下人力车,往自己这边走来。沈世昌像游魂一样,长根连忙快步走上去扶住沈世昌。沈世昌眼神复杂地看着长根问:“田丹死了吗?”

长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世昌越过长根走进胡同。

广阳门外小阳坡,远远的坡下过来两辆人力车,徐天走下祥子的车,抱着骨灰罐往坡上走。两个车夫拿着铁锹跟在后面。坟前,徐天看了一会儿贾小朵的碑。他将骨灰罐放下,接过祥子手里的铁锹。祥子对徐天说:“我们来吧。”

“都别动。”徐天喊。

“少爷,东家啥时候能回家?”

徐天闷头锹土,不吭声。

“这几天右眼皮老跳,不会出啥事儿吧?”祥子小声嘀咕。

“出啥事?”徐天回头盯着祥子,眼神冷冷的,吓了祥子一跳。

铁林在高高的靠背椅里将那手轴转来转去,对瓶吹大缨子带来的白酒。桌上的电话响起来,铁林拿起来接听,懒懒地说:“我,铁林。”

“我沈世昌,田丹死了吗?”沈世昌扭脸看出去,厨房里正在剖那条鱼。

铁林喝着酒,心不在焉地回答:“死了。”

“徐天的父亲你抓起来了?”

铁林嚼着卤肉,还是心不在焉地回答:“死了。”

沈世昌那边半晌没声音,铁林自顾自喝酒,依然举着听筒。片刻后,铁林听见沈世昌说:“晚上到家里来吃饭,有鱼。”

“您女儿要请我,柳如丝。”铁林说完扣了电话,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上思索了一下,转身又走回房间。他脱下金海的那件制服,挂到衣架上,然后把吃剩的菜装进包袱,拿起剩下的半瓶酒,再次走出办公室。

广安门外小阳坡,空棺开启,泥土在四周滑落。徐天站在坑里,他打开骨灰罐,将骨灰平洒到棺中。

徐天家后院,关宝慧做了几个菜,正侍弄着关山月吃饭。关山月也不说话,端着碗默默地吃,一反常态。坐在对面的关宝慧也没在意,仍给关山月夹菜。突然,关山月端着碗哇的一声哭出来,关宝慧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关山月索性放下碗筷大哭。

关宝慧着急地看着关山月,问:“怎么了爸?”

“你这做的是啥呀?能把人齁死。”关山月淌着泪说。

关宝慧被吓了一跳,露出嫌弃关山月大惊小怪的神情,埋怨道:“盐搁多了您也别哭啊。”

关山月突然停止哭泣,认真地看着关宝慧问:“允诺死了吧?”

“啊?”关宝慧没反应过来。

“这两天憋坏了,说还是不说?铁林是你男人。”关山月说着又哭起来。

“说啥呀?”关宝慧心急起来。

“腊月二十一!头两天晚上允诺把铁林叫到房里。房里放了一枪,铁林把允诺架出去就再也不见人了。”

关宝慧惊得张大了嘴,关山月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扎在她的心上,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和整个身体都在下沉。

关山月接着说:“现在房里还有血。”

关宝慧听完更慌了,一扭身看见十七拎着一个口袋走进月亮门,便忙走出去。见他站在门口往院里张望,关宝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问:“你谁啊?”

“十七,狱里的,老大叫我来问徐天他爸在哪儿。”

关山月在屋里听见也忙跑出来问:“在哪儿?”

关宝慧没理关山月,忐忑不安地问十七:“你都听见了?”

十一假装茫然地看着关宝慧说:“没有,听见啥?”

没等关宝慧继续追问,门外突然传来丁老师的声音:“有人吗?喂!有没有人?”

十七往外看了一眼,身子跨进后院,旁边的关宝慧六神无主地往前院走去。丁老师拿着照片袋在徐天家前院东张西望。

“你谁?”关宝慧心乱如麻地问丁老师。

丁老师粗着嗓子问:“这儿有个叫徐天的吧?白纸坊警署的,徐天。”

“不在。”关宝慧不耐烦地说。

“照片洗出来了,给钱。”

“啥钱?”

“照片钱,铺子被砸坏的钱,就知道要赖。”丁老师说着往徐允诺住的大屋走去,“人在吗?”

关宝慧见状赶紧拦着说:“说了不在。”

“不在拦着干吗?”丁老师觉得关宝慧心里有鬼。

关宝慧拦在徐允诺的大屋门口,看见门框里面有半只血手印。丁老师正欲往里走,关宝慧赶忙喊住丁老师问:“多少钱?”

丁老师回身说:“说多了讹你们,但不少呢!”

“给你拿钱。”关宝慧急急地说。

“你什么人?”丁老师问。

关宝慧想了想说:“家里人。”

丁老师盯着关宝慧狐疑道:“他女人让小红袄捅死了,家里还有女人?”

关宝慧盼着他赶紧走,不耐烦地说:“给你钱就是了,站这儿别动。”

另一边,十七拿着布口袋贴墙站在关山月的门口,关山月看着十七,怀疑地问:“你躲啥?你也杀人了?”

十七看着关山月不吭声。关宝慧从月亮门进来,径直进入大房取钱,出来看见十七还站在这儿,心里又忐忑起来,问:“刚才我们说的话听见了?”十七依然不吭声。

关宝慧心里更急,大声说:“你到底是谁的人?铁林的人?”

十七犹豫地点头。关宝慧提着个布兜直奔前院,十七跟上,关宝慧见状又小声问十七:“铁林把允诺带哪儿去了?”

十七垂着眼睛,就是不说话。关宝慧无奈,走到丁老师身前打开布兜,往外抓了一把大洋,递给丁老师问:“够不够?”

丁老师往布袋里伸头看了看,满意地说:“还真阔气。”

“够了吗?”关宝慧心急如焚。

“杀人的抓着了吗?”丁老师好奇地问。

“够了就赶紧走人。”关宝慧没好气地说。

“照片不看看?”

关宝慧抽出照片,是徐天和田丹在城里拍的那些,等关宝慧看完抬头,丁老师已经走了。关宝慧将照片塞回袋子里,放在水缸盖上。她挪开半个盖子,从缸里盛出水端着,又扯了块抹布去徐允诺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