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第2/5页)

“就刚刚。”顾小宝造作地回答,她眼神飘忽地看向站在身旁的王伟民,王伟民铁青着脸质问顾小宝:“你是什么人?”

顾小宝又看眼王伟民,故意委屈地说:“我和铁林原来认识,这些人跟我没关系,这房是我的。”

王伟民向最近的一个便衣示意把顾小宝抓起来,顾小宝还“哎哎”地嚷嚷着。

田丹往院子外走去,她躲避着胡同里看热闹的人,急匆匆地往外走,但人越来越多,便衣们吃力地维持秩序,安抚群众。王伟民也出来帮忙,跟围观的市民说:“共产党华北城工部抓捕国民党特务,都回家吧,不要看了。”

市民边说边散:“难怪这两天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原来都是特务……”

部分市民散开,王伟民又跟手下便衣军人说:“人控制在院子里,等别的组过来接走!”

田丹此时从外面跑回来,跟便衣军人要地图,立即展开手中的地图,田丹俯身看着,迅速计算:“还没走远,在附近,他会往哪个方向……”

天色已暗,便衣打开手电照在地图上,田丹指着地图的几个点说:“这里,这里,还有这三个点,每个点派三个人,看清了吗?”

便衣军人们点着头,田丹急迫地说:“快点过去,目标叫铁林,带着妻子,人像画出来随后送给你们。”田丹说完,便衣们奔出胡同。徐天这时候逆着往外奔的便衣向里走,被控制人群的便衣挡住。徐天的手在兜里握着枪,说:“我找田丹。”

顾舍的天井里,便衣拿手电打着光,田丹咬着嘴唇焦急地坐在台阶上迅速画像,铁林的形象在笔下渐渐形成。王伟民在院子里跟其他便衣下达命令:“立即审问其他敌特的位置,通知别的组……”

此时一个便衣跑过来跟田丹说外面有人找她。田丹正低头画着第二张图,问是谁,便衣说:“叫徐天。”田丹头也不抬地继续画,沉着地回应说:“不要让他进来,挡住他。”

没有离开的围观人群外,徐天一脸烦躁,准备往里硬闯。便衣拦住徐天:“站住!”徐天一把推开便衣,不一会儿,冲突升级,几个便衣抽出枪过来,徐天被几个人摁住,手枪从他的兜里掉出来,一只手过来从脚缝里拣起手枪,徐天抬头发现是田丹。田丹将手枪藏入袖子,吃力地蹲下来,看着怒气冲冲的徐天,心疼夹杂着无奈,变成了另一股火气:“疯了吗!你会被打死的!”

一个便衣拿着田丹刚画的几张纸,从边上掠过奔出胡同。徐天站起身,但仍然被控制着,他也不看田丹,拍了拍身上的土,问:“铁林呢?”

田丹的语气缓和很多:“带走了。”

徐天在控制下挣扎着,血冲脑门:“带哪儿去了?”

田丹不忍,让几名便衣放开徐天,对徐天说:“我告诉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向胡同外走。

最后一线阳光将要沉没,田丹在胡同口停下来,徐天跟上来追问:“带哪儿去了?”

田丹把憋着的火全部撒出来,冲徐天喊道:“你以为还是像从前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干得不对吗?”徐天的问题,其实是对田丹的反抗。他觉得田丹变了,曾经自己是头奔跑中的猎豹,奔跑就是他的使命,停下来?田丹竟然让自己停下来,停下之后,还能面对自己的良心吗?

田丹努力解释,也努力安抚徐天,说道:“以前对,现在不对了。我们做的事都是为了建立一个新的有秩序、有规矩的世界,如果再像以前那样,所有的牺牲岂不是白费?”

徐天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你意思。”

田丹一字一顿,失望地盯着徐天:“你不明白。”

徐天突然大吼:“我爸和大哥被他杀了!”他的嘴唇干裂着,露着血丝,眼睛里像个被剥夺一切的孩子,又像头受惊的小鹿,悲痛和无助交替着。

徐天直视着田丹的眼睛,田丹心里的那些话也被徐天的怒火一点点勾出来:“那又怎么样!道理你都懂,但还是要像铁林一样杀人?你也会死的!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没了我怎么办?”

徐天呢喃着重复着田丹的话:“你怎么办?”

一直以来,他认识的田丹都是冷静的、强大的,徐天从未想过田丹也会无助,而且,这种无助还跟自己有关。

田丹几乎哽咽着说:“对,你刺了我三刀,你把我救活了,你没了我怎么办?”

徐天哑口无言,低着头说:“听你的,但起码让我见见铁林。”

田丹疲惫地做出了让步,“明天让你见。”

徐天抬头问:“现在不行?”

“他是潜反敌特,要审问。”

徐天目光炯炯地看着田丹,说“我能信你吗?”

“能。”说这话的时候,田丹也是心虚的。拖到明天又如何,难道真把铁林交给徐天去杀了吗?

徐天选择继续信任田丹,他点了点头,一边去夺田丹手里的枪,一边说:“那就明天,枪给我。”

田丹看着徐天手腕上的红绳小金铃。

“拿来,现在我还是警察。”

田丹松开手,徐天拿过手枪转身说:“我在珠市口等你。”

田丹喊住徐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说:“徐天……就算我们以后只是朋友,我也想经常能看到你,看到你在白纸坊做警察,看到你在珠市口,如果你愿意,还像从前一样,我们一起抓小红袄。”

徐天没回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小红袄,在哪儿?”

田丹无言以对,她看着徐天远去,有信号弹在黄昏的天空升起。

徐天拐入一条空无一人的胡同,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他注视着斜前方,一动不动。是那头小骆驼站在胡同中间,盯着狭路相逢的徐天。小红袄的轨迹骆驼心知肚明,但它沉默着。良久,徐天绕过骆驼,走入胡同深处,北平的天空完全暗下来,信号弹四起。

铁林和关宝慧在黑暗里慌乱地走,关宝慧慌忙中掉了大衣,铁林大喊:“不要了,别拣了。”他们快要临近胡同口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过来,几个城工便衣下来堵住两头,铁林拉住关宝慧往回走,夜空响起枪声,枪声越来越密集。

信号弹此起彼伏,铁林看着头顶,拉着关宝慧跌跌撞撞地乱走。

顾舍多了一些穿军装戴狗皮帽的军人,不断地进进出出。王伟民从院里出来,看着天空说:“是最后一批撤退的国民党军队在倾泄弹药。”

田丹也抬头看照亮夜空的信号弹,说:“里面都交待了?”

“不知道铁林的去向,交待了其他三个潜反组的线索,四野的同志来接手了,今晚他们负责抓捕三个潜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