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2页)

前面是敞开的,凯辛感到西风从自己的脖子后面拂过,灌进入口,发出空洞的声音。这是布戈尼的窑炉,那些陶罐是在这里烧制的。

窑炉入口整齐地码着被熏黑的砖块,他弯下腰去看:在烧焦的入口内部有三层结构,像通往大祭坛的短阶,闻起来有股强烈的加热过的气味,像是什么化学物质。

海风吹进燃烧的窑炉里,像是在吹一支喇叭。那晚炉火在燃烧吗?窑炉嗡嗡作响,小窗发出白色光芒,为了维持高温,木柴要定期添加进去。

凯辛突然想离开这片空地,远离这悲伤的风声和灰烬的气息。他感觉到刺骨的冷风,夹杂着雨点,一并向他袭来。他沿原路穿过树林,走回到那些建筑旁边,一边绕过它们,一边观察,设想着夜里接近这些建筑的情景,找寻可能的入口。

在房子的西北面几米远的地方有一扇门,上半部是四块玻璃窗格。他朝里面看了看:是个小房间,地上铺着瓷砖,两边有长椅,衣钩上挂着外套和帽子。

他转过身来,这个被精心照料的花园至少延伸了二百米,边缘是一道尖桩栅栏,其后是被篱笆、树木和小溪围着的牧场。

这也许是一件临时起意的案子,一些仇富的小混混开车路过,其中一个看到了庄园的大门,或者车灯扫过了铜制门牌,这些都像霓虹灯招牌一样在宣告:里面住着富人。

他们是开车路过吗?那么是在去哪里的路上?在沙滩上钓鱼和喝酒之后,可以从这条路回土著居民区,酒驾走这条路被查的风险比主干道要小得多。

那些男孩可能会怎样作案?先把车停在路边的某个地方,然后翻越栅栏,走到房子那边吗?还是摸黑走了一公里远,穿过牧场,再打开大门?不,他们不会那样做。

他们应该会把车停在大门附近,沿着车道走进去,那段路很黑,没有光,车道两旁是高大的箭杨树,它们静止的叶子遮住了月亮。

那些男孩站在车道尽头的黑暗中,看着房子。有灯在亮着吗?布戈尼的卧室在房子后面。如果那时他没有就寝,又会在哪里呢?书房?他们会在附近走动,观察书房和卧室的灯吗?如果是的话,他们会选择从尽可能远的地方破门而入。

盗贼不会入侵有灯亮着的建筑,房主可能会有枪。

他们袭击布戈尼时用了什么工具?他们随身带来的,然后又带走了吗?现在应该已经完成了尸检,法医病理专家会给出参考意见。但那只能得出凶器大概的样子,也就能排除比高尔夫球杆大的东西,还有判断凶器是带棱角的还是圆形的。

有个声音响起,阳光客厅的门开了,艾瑞卡·布戈尼走了出来。她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柔软,灰色的,今天的她看起来显得年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她问。

“只是再看看。”凯辛说,“我为你继父的事感到难过。”

“谢谢你。”艾瑞卡说,“现在看还有什么意义?”

“那案子还没了结。”

一个男人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一头早衰的灰白鬈发。他比矮个头高一点点、晒黑的皮肤、深色西装、浅色衬衫和蓝色领带。“什么事?”他说。

“这位是凯辛警探。”艾瑞卡说。

他走到艾瑞卡身边,伸出一只手。“阿德里安·法伊夫。”

凯辛感受到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是那种男人之间的握手。但他自己只是随意握了一下,就把手撤回来了。这是阿德里安·法伊夫,那个掮客开发商,他想在石溪咀建度假村。凯辛想起了那天早上报刊亭旁塞西莉·艾迪森的愤怒控诉,这个烂人没有告诉大家,光买下石溪咀是没有用的,你还要买下通往它的路,要么穿过自然保护区,要么就只有穿过童子军营地了。

“他会被定罪的,是吗?”艾瑞卡说,“唐尼·科尔特。”

“还不确定。”凯辛说。

“那块表呢?”

“我们这边有人报案,说两名嫌疑人试图把表卖给他,但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获得的。”

“不知道?”阿德里安·法伊夫说,“那太他妈的明显了,不是吗?”

“办案时没什么是想当然的。”凯辛说。

“不管怎样,一切都结束了。”法伊夫说,“整件事情,还是伸张了一些正义。”

“完全没意义。”艾瑞卡无精打采地说,“为了一块手表和几块钱就杀了一个老人,不管他们抢走了什么,什么样的人才会那样做呢?”

凯辛没有回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得到你的许可进房子里查看。”

艾瑞卡停顿了片刻。“不,我不介意。”她说,“我不会再来了,这个地方总有一天会被卖掉。厨房里有一大串钥匙,几十把钥匙,你们看完了把它们转交给艾迪森。”

她跟在他后面绕过了房子,他们握了握手。

那个保镖正靠在萨博车身上抽烟。“还记着你那场碎石特技。”他对凯辛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脑袋揪下来,把它塞进你的屁股里。”

“你在威胁警察吗?”凯辛说,“法律对你不管用了,是吗?”

那人轻蔑地转过头,朝砾石上啐了一口唾沫。凯辛回头看,艾瑞卡还站在那里,他往回走,上了几级台阶。

“顺便问一下。”他说,“财产由谁来继承?”

艾瑞卡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我,遗赠之后剩下的部分。”


[1]查尔斯·布戈尼名字首字母缩写。——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