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页)

我跪在艾普尔·梅旁边,鲍勃中士也吃力地在我旁边跪下了,罗丝继续站着。

我紧紧闭上眼睛,向上帝祷告,感谢他让身为天主教徒的我妈妈看不起新教教会,所以她今天不会来到这里听什么伊莱·雷德蒙的故事。我知道假如她也在,说不定会摸摸他的额头,往他嘴里塞一支温度计。

祷告结束时,雷克斯牧师请伊莱·雷德蒙站起来讲几句话。

伊莱站起来转身看着会众,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他那连说带唱、摇篮曲般的魅惑声音。

他说:“我站在这里,就像田野里一棵孤独的树。没有其他树帮助我承受狂风和暴雨。闪电击中这棵树,击中了我。我想找到我的女人和小孩。无论白天夜晚我都不能安眠,看不到他们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无法闭上。你们尽可以猜测我曾有过怎样的可怕经历,但我的痛苦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伊莱说话的时候,面前仿佛放着一只摇篮,而他正弯下腰哄里面的小孩睡觉。

“没有人爱我,”他说,语调越来越像唱歌,“也许我的女人也在寻找我,也许他们正在某一条高速公路上漫无目的地徘徊,也许他们已经踏入了有去无回的死亡之地,但一切只不过是‘也许’而已。”

满室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也许”成了那一天我们心目中最重要的词汇,过去我们对它视若无睹,现在它却光芒四射,仿佛包含一切问题的答案。

最后几排长椅上传来退伍老兵们小心翼翼的喘息声,他们似乎在慎重地琢磨着“也许”这个词的崭新含义。

虽然那些人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盯着伊莱·雷德蒙看,但他们总是不由自主,因为他们认识他,很久以前,他们也曾是伊莱·雷德蒙。

他们凝视着这个得克萨斯人,想起了多年前他们搂着女人的腰的感觉,想起自己的手臂是如何微微用力,让她们从身体内部感受他们的强大。

老兵们激动莫名,难以自制,我能听到他们的金属拐杖和轮椅在主人的情绪鼓噪下发出焦虑的哀鸣和喘息。

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这些身心破碎的士兵就意识到他们早已沦为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