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2/2页)

因为鲍勃中士是从两个警察身后过来的,他俩没有发觉他的靠近,更没想到有人敢拿枪瞄准警察。

“我不想开枪,”鲍勃中士开口了,“今天没兴致。可你们别不相信,我弹无虚发。”

两个警察慢慢转过身去,举起双手,眼中的震惊和恐惧显而易见。

“嘿,嘿,”红头发警察说,“冷静点,兄弟。”

“我不是你兄弟。”

“你知道我的意思,伙计。”

“我不是你的兄弟。滚出去,你们两个,听见没有?”

红头发警察朝警车的方向缓缓后退。

“如果你们还想要命的话就赶紧滚,我会假装你们没来过,”鲍勃中士说,“你们也忘了今天的事。”

“我们会逮捕你的,”托雷斯说,“你现在就被捕了。”

“听着,小子,给我你的驾驶证。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的名字。要是你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就把你逮住,杀你全家。不开玩笑。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明白吗?法律管不着我。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在阿富汗,而你们是想要杀我的塔利班。”

“算了,我们还是走吧。”红头发警察对同伴说。

“算你识相。”鲍勃中士说。

“好吧,我们走。”托雷斯说,但回到警车上之前,他转身看了看我妈妈。“听着,女士,”他说,“你们最好别在车里住了,否则他们会把你女儿领走的。一定会的。”

“我现在只想看到你们的后脑勺,”鲍勃中士说,“快滚,今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警察开着车走了。

鲍勃中士卸下肩上的枪,瘸着腿走向我妈妈。站在他旁边的她显得格外瘦小,他一只手拎着枪,另一只手放在我妈妈的头顶,似乎把她当成了小孩子。

“听着,”他说,“玛格特,你们不能再在这辆车里住了,你得给自己和珀尔另找个住处,否则社工会把她从你身边带走,你知道的。”

“谢谢你,鲍勃中士,”我妈妈说,“你够朋友。”

“我是认真的,你们得另找住处。”

“我知道,我知道。”

“你今天没去医院吗?”

“我忘了。”

“玛格特,你怎么能忘记上班?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忘了今天是星期一,”我妈妈说,“我以为今天是星期天。”

鲍勃中士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艾普尔·梅看着我,也摇了摇头,显然很伤心。我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迷信至极的艾普尔·梅会把所有糟糕的事归咎于我们没有带走垃圾场里那箱包着纸巾的蛾子。她会抽着我刚偷来的香烟,对我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所有的事都是有联系的,警察来这里的原因是蛾子的鬼魂在作怪。”

我妈妈打开车门,回到“水星”里。我跟着她来到后座,地板上有个黄色的麦圈盒子,她拾起盒子,搁在腿上,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干吃里面的麦圈。

“你今天没去上班?为什么不去?”我问。

“我没法去。”她说。

“为什么?”

“噢,宝贝,”她说,“几个星期前,他们送进来一个男人,我没法直视他,连靠近他都不行,他的翅膀被撕掉了,他们把他从迈阿密的退伍军人医院送到这里,因为那儿满员了。我没法再待在那个医院了。”

“为什么,他怎么了?”

“宝贝,他数自己的心跳。”

“他可能很快就要走了。”我说。

妈妈一把搂住我。“离我近一点。”她说。

“太热了。”

“热?我觉得很冷。”

“你觉得鲍勃中士把那些警察吓跑了吗?他们不会再回来吧?”

“你知道吗,”我妈妈说,“我一直有个想法,我总觉得鲍勃中士是三K党,但也许他不是,也许我想错了。”

两星期后,一把枪出现在我们的汽车里,过去的十二年里,“水星”车里只有娃娃、毛绒动物玩具、我们的衣服、干制食品、水果、毛毯和书。

“我们现在需要枪,”我妈妈说,“伊莱说我们需要,因为警察来过。你先别碰它,我会教给你怎么用。周末我们就去河边练枪,好吗?我们早点去,趁着没有人。”

她递给我那把手枪,它又小又黑。

“瞧,不是很沉,”她说,“伊莱说里面有十五发子弹,我可以连开十五枪之后再换弹夹。”

“他从哪里弄来的这把枪?”

“我不知道。”

妈妈说:“我们把伊莱的枪放在驾驶座下面。”那里还放着我从垃圾场捡来的东西,如果有人把手伸到驾驶座底下,会发现一袋水银珠、几颗弹珠、一只金耳环、四颗铜纽扣和一把枪。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六,我们很早就起了床,来到河边。

“手里有了枪,我连河里的短吻鳄都不怕了。”我妈妈说。

“你真的知道怎么用吗?”

“你上学后伊莱教过我。”她说,“我很有天赋,这是伊莱说的。我猜是钢琴练习的功劳。我每次都能击中目标。这很简单。我每次都很走运。伊莱说,开枪的时候不用想太多,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们来到河边的码头附近,我妈妈在一棵树上贴了张白纸,白纸中间用记号笔画了个黑色的圆圈。

“伊莱让我蒙着眼射击,”妈妈说,“我每次都能打中。”

她重复了一遍伊莱讲过的要点。“用你的优势眼瞄准,”她说,“不能下蹲、眨眼或者低头。”

我正对靶子站好,把枪举到与视线持平的位置。

“你心里需要有个意念,想着你能用这颗子弹做好事。”我妈妈说,“这是伊莱说的,你希望好事发生。”

我没有击中目标。

“你的手太小了,”妈妈说,“你需要一把小孩用的枪。”

我把十五发子弹全打光了,可它们连白纸的边缘都没沾到。

“我们真的需要它吗?”我问。

“这把枪是伊莱送给我的,”我妈妈说,“是礼物。”

“为什么?”

“别告诉你的朋友我们有枪,不要说。为了安全起见,这是一种防护措施。”

“防护?”

“就像下雨天需要雨伞。”

“伊莱为什么把它给你?”

“他认为送枪相当于送玫瑰。”我妈妈说。

伊莱认为两个相依为命、住在小汽车里的女孩只需要一把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