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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到的不是同伴的行踪,而是风景的变化。地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比狗床还要厚。潮湿的碎片不停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发出听不太清的响声。大地、昆虫和动物的芬芳都已经被这种清澈、洁净的冬日精灵所掩盖。整个夏天都充盈在我鼻腔中的各种各样的气味都被抑制,家乡的味道自然变得更加浓烈,现在它们就像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样随风飘来。

刚踏进这样一个新的世界,我的爪子就被淹没了,消失在视线中。如果我想继续前行,就必须用前腿开出一条路来。我想起了以前和卢卡斯在一起时,我在雪地里滚动、追球的情形。但是曾经纯粹的快乐现在感觉更像是一种障碍。走在无痕的雪地上,我的进程既缓慢又单调乏味。我沮丧地看向看不见的前方,一座座小山几乎已经被持续飘落的雪花遮蔽。山那边是通往卢卡斯身边的路,可是我要怎么翻越过去呢?

当太阳完全从黑暗中升起,阳光在雪景当中闪耀的时候,我感觉大奶猫正朝我走来。在大地的白色外套的隔音效果下,它的移动变得更加悄无声息。我走回了我过夜的地方。当它终于从一座小山背后出现时,吓了我一跳。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它轻快地向我走来,爪子几乎没有陷入雪地里。它的步态很奇怪,后腿完美地踩在前爪留下的印记处。我从来没见过其他猫这样走路。

它仔细地嗅了嗅我,好像感觉到了我的沮丧,然后习惯性地用头摩擦我的脖子以示问候。它可能不知道我们正长途跋涉走回卢卡斯身边,将来有一天它要么和我们住在一起,要么和街对面的猫妈妈住在一起,但是它心甘情愿地跟着我走了那么远。它肯定知道我要么是回家,要么是有其他目的,才选择走脚下的这条路的。

这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我才尝试着违背大奶猫的作息规律去睡觉,下雪的时候我不会这样做。

当白色的雪花飘落在我们身上时,我们给了彼此温暖,最后雪花像一张厚厚的被子一样将我们覆盖。

光线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变得微弱,此时大奶猫打了个哈欠,抖掉毛发上的雪,随意地离开了我们睡觉的小窝。我跟着它走了一会儿,即使走在雪地里它踩出来的小路上,也跟不上它的步伐。在它只下陷一点点的地方,雪已经淹没了我的胸膛,我感觉被困住了。

那天晚上它回来时,闻起来像是成功捕猎到了食物,但没有给我带回任何东西。它转身离开,在某种程度上,我知道它是想要我跟它走。我挣扎着往前扑,努力跟在它身后,沿着它的足迹开出了一条难看的小路。小路尽头埋着一头年轻的麋鹿。诧异的是,它竟然打败了一只体形比我们两个都庞大的生物,这令我难以想象。

我们狼吞虎咽之后,回到了临时的小窝。我本想和倒下的麋鹿待在一起的,但是大奶猫走了。我也跟着走了,因为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雪的到来似乎重整了我们这个团队,现在它才是我们两个当中的领导者。

一种既定的模式总是这样没有规律地中断。大奶猫不知道以什么方式能在晚上成功捕获猎物,虽然不是每一晚,但足够我们不挨饿。如果捕获的是鹿或麋鹿,它会将它们埋在雪地里;如果捕获的是兔子或其他更小的哺乳动物,它会将它们带回小窝。

我能闻得出大奶猫并不是在开阔的地方捕猎,而是坚持在绵延的森林或者受到阳光的照射和风的吹拂的地方,那里大部分的雪已经融化。每当置身于那样的地方,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刚被卢卡斯解开皮带一样自由。在森林中,雪的厚度是不同的。我已经学会如何找到雪层最薄,能够奔跑的地方。大奶猫可以优雅地踩在沿途倒下的树干上,漫步前行,而我却做不到。当然,它白天都不愿意走太多的路。我不明白它为什么想要把所有的体力都消耗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夜晚。

对于回到卢卡斯身边,我们几乎没有取得进展。大奶猫为了捕食,会把我带往任何它觉得有猎物的方向,而这些方向通常都是我不想走的。我们经常沿着弥漫着鹿的浓郁香味的小道走,上面的雪已经被踩碎,非常容易走过。但那通常漫无目的,完全偏离了家的方向。我想念卢卡斯,想要和他在一起,因为渴望他的抚摩而痛苦难耐。我想听他夸奖我,想吃奶酪。我因为过于想念我的主人而无法入睡。

我们走的路往往是高低不平的。下坡时,有时候我能闻到人类、器械、烟尘和食物的味道。不远处或许有一座城镇,或者只是一群坐在火堆旁边的人。下坡总会有人。上坡闻到的仅仅是岩石和冰块那纯净、原始的味道。道路总是大奶猫选择的,而我总是跟着它。

当闻到我们自己的气味时,我更沮丧了。我和大奶猫选择走曾经走过的路上,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捕猎,即使那意味着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徘徊。

不知什么原因,在风雪中它似乎更容易捕到猎物。吃饱之后,我对我们所处的位置进行观察。我们正处于高山之中,树木稀疏,地势陡峭地向下延伸,看不到尽头。大奶猫回到小窝一天了,而我却在无痕的雪地上跋涉,走在树木之间,决心证明只要环境更加有利一点儿,我也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捕猎者。

然后,我在寒冷的空气中隐约嗅到一股气味,怔住了——附近有狗。

我毫不犹豫地向它走去,尽管这需要我挣扎着走到上坡。起初,狗的踪迹难以捉摸,然而在寻找的过程中,我又嗅到了一股人类的味道。这让我停了下来。自从初雪来临,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人类,已经过了很久了。大奶猫对一丝丝人类的气味都存有戒心,这让我本能地觉得不能接近他们。那些给我食物的好心人总是企图把我从卢卡斯身边带走,这也加强了我对人类的戒心。

但是为了看那只狗,我不得不靠近人类。人和狗的味道是从高处飘下来的。另一边,我还闻到了另外两个人的味道,它们都是属于男性的。

当我走出树丛向上看时,我看到的是一面拔地而起的雪白峭壁。就在山脊上面,一条狗和一个人正吃力地走在大雪中。一层厚重的雪覆盖了山脊表面,盘旋在一个巨大的悬臂上。那个人穿着一双很长的鞋,手里握着一根杆子。我能闻得出那条头高到男人臀部上方的狗是雄性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自己的狗带到这么远的一座山上,但人是狗的主人,我相信远处的那条狗是很开心的。其实,从它跳跃的步伐中我能看出一种喜悦。

“嘿,等一下!”有人喊道。我惊呆了,转头向斜坡的另一边望去,那边没有山脊,只是一个圆圆的山顶。另外那两个人正把手放在嘴边,他们远在山的那边,显得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