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把我唱给你听]

这是我认识的最幸福的一对小情侣。

男生抱着吉他,剔除所有枝蔓,不卑不亢地活在当下。女孩子不带一丝铅华,陪伴着爱人身无分文浪荡天涯。

他们是我认识的最幸福的一对小情侣。

男生抱着吉他,剔除所有枝蔓,不卑不亢地活在当下。

女孩子不带一丝铅华,陪伴着爱人身无分文浪荡天涯。

他们是真穷,他们也是真不在乎自己穷。他们在某一个领域里实现着超越自我,并愿意虔心去寻找本我的出口。

在酒吧喝碗小米粥过大年

2010 年丽江的大年初一,我站在大冰的小屋门前啃苹果。一个穿灰布棉袍的女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忽然间冒了出来,她弯着腰,深深地冲我作了个揖,嘴里大声吼着:“大冰哥,恭喜发财,长命百岁。”

我被吓了一跳,一块苹果卡住嗓子,“吭吭”地咳了起来。那女孩站直身子,咧着嘴冲我傻笑。她身后慢慢踱过来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孩,身着一件藏青对襟棉袄。男孩颇有古风地冲我抱了一下拳,很自然地冲我伸过来一只手。

伸手的姿势极其类似形意拳的起势—有杀气。

我心头一凛。当机立断咽下苹果,迅速后撤半步,沉肩侧膀力蕴丹田。同时,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用余光衡量了一下和门口那堆板砖之间的距离。

这些年口诛笔伐的事儿没少干,网上和人也约过架。脑子飞速转着:再怎么说都是些口舌之辩观念之争。我应该没给人制造过杀父夺妻之仇、砸硬盘删数据之恨吧,至于大年初一来寻仇吗?还祝我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还是偿命摆睡?怎么个意思?正话反说吗英雄?那恭喜发财就是要踢馆砸场子的意思喽?是祸躲不过,一口罡气在,能把我怎么着!我定睛向那来者望去。

……完全不认识他们俩其中任何一个。

那男孩子伸过来的手,手心朝上,五指微弯曲成鹰爪之势,冲虚抱圆,力道蓄而不发。我在心底暗赞一声:高手哦!一看就是练过内家拳的。大凡练家子过招,讲究手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以我俩之间不到半米的距离,他不可能使出侧身踹或是高鞭腿这些招式。

难道……难道此人秉承古训,修习的是硬桥硬马的八极拳或查拳炮锤?!

所谓南拳北腿,北派武术虽以腿法见长,但传统上讲究近身技击,踢不过膝。在这种距离,他若不用拳而是抬腿,势必是力道生猛且抬腿必中。若果真如此,我若想自保,只剩一条路走了!豁出去挨一脚,也要死死抱住小腿。

所谓会打的不如会踢的,会踢的不如会摔的。少爷我也在内蒙古锡林郭勒西乌珠穆沁旗学过三个月的正宗博克摔跤!我就不信一个德合勒摔不倒你……摔不倒的话,立马去旁边摸板砖!—所谓赤手空拳的怕拿刀的,拿刀的怕舞棍的,舞棍的怕飞板砖的……

有时候,文字是多么的苍白和啰唆,话说这一切实际上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可这几秒钟却需要我用一二百字才写得明白。

我暗咬后槽牙,低头死盯他的两条腿。

他脚上穿着一双棉拖鞋,他穿一双三十块钱的居家保暖大嘴猴棉拖鞋怎么踹我?!

难道,难道他不是来揍我的?难道他伸手过来是要和我握手?难道那个女孩子祝我长命百岁不是在说反话?可手心朝上明显也不是要握手的意思啊?

我觉得脖颈子开始发硬人开始发僵,那种感觉极其类似第一次上台主持节目时,当着八百名观众忘词的那种感觉。鞭炮声噼里啪啦响着,我们仨就那么杵在那儿。女孩和男孩穿着棉拖鞋,一脸自然加坦然的表情盯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子终于开口说话,她低声提示我说:“红包……”

我琢磨过味儿来了,慌忙掏衣兜摸裤兜儿,手忙脚乱地递过去一张人民币。

男孩看也不看就接了过来,自自然然地装进一个小包包里。两人冲我一笑,转身站在老兵火塘的门口,女孩子冲里面大吼:“老兵哥,恭喜发财,长命百岁……”

我很心痛,因为刚才慌忙中递过去的是张红色的大票子。但同时又真心欣赏这两个小孩儿脸上那天经地义的表情,以及女孩子身上民国款式的棉袍子,有板有眼的作揖动作,男孩子那取之有道的伸手姿势……大过年的,一百块钱买个揖,勉强划算吧。

当天晚上,我又见到了他们。大约九点半,我坐在小屋里给一帮西班牙客人演示口弦。小男生和小女生探进来两只脑袋,这次是一起吼:“大冰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长命百岁……”

我慌忙冲他们摆手,站起来给他们作揖。我说:“两位好汉,没你们这么要压岁钱的哈,我又不是地主土豪,没必要这么接二连三地来分我的浮财哈……”

他俩说:“你别紧张,别紧张,不怕不怕,我们不是来要杀回马枪的,我们拜了一天的年,数你给的压岁钱多,我们是过来给您多拜几回年的。”

怎么个意思?春节吉祥话优惠返利大酬宾?我仔细端详一下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们脸上的表情,除了真挚,我看不出有其他杂质。就算他们是在开玩笑,那也是多么有趣好玩儿的两个大孩子哦……

我心头一热,说:“你们给我坐下,今天哥请你们喝酒。”

小女生龇着牙咧着嘴说:“我们俩从不喝酒。”她举起怀里一个保温杯,晃了一晃,说:“我们自己带了喝的,我自己煮的。”

这是我有生之年见识过的,唯一一对儿在酒吧喝小米粥的人。

我借给她两个青梅酒碗,还给他们加了几块方糖。旁边的西班牙客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安安静静地喝粥。他们坦然地喝着小米粥,

还和大家碰杯,那种自然的感觉,就好像酒吧里本就应该喝粥一样。我暗自叹奇,问了他们的名字:王博和甜菜,一个26 岁,一个25 岁。两个人穿得干干净净,但古拙素淡得不像是过春节。

我问他们怎么大过年的不换身新衣服,甜菜说,这已经是新的了。她撩起棉袍的角襟,给我看了看里面的补丁,小声和我说:“现在反过来穿,不就是新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