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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实在抱歉。”

冲野说着低下了头,肋坂并没有要冲野认错的意思,面无表情地继续说。

“最上坚持认为应该对松仓实施再次逮捕……你怎么看?”

避开最上来单独询问冲野的意见,是因为肋坂也感觉现在的搜查有些牵强吧。

冲野的想法是显而易见的,但从嘴里表达出来却并不容易。像肋坂这样的管理层,从旁观者的角度也许更容易判断,但冲野作为本次搜查阵营的一员,亲眼看到森崎他们奋斗的样子,自己说出来的话基本等同于否定了他们的努力,他心有不忍。而且几乎每天接受着最上的鞭策激励,现在却要置他于不顾,仿佛辜负了他的期望一般,冲野心中难免抵触。

似乎看出了冲野的踌躇,肋坂接着说:

“你不要有顾忌,只要说出你的想法即可。再批捕的话,又会有二十天的审讯,松仓认罪的可能性高吗?还是怀疑他的罪过其实并没有达到即使拒不认罪也到提起公审的程度?负责审讯的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自己不趁此机会发声的话,这次的案子将来极有可能给东京地检,乃至于整个检查组织一记重创……听着肋坂的话冲野意识到了这一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觉得强行对松仓提起公诉,有些困难。”

肋坂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是因为他不认罪导致立证困难,还是因为并不确信松仓就是凶手?是哪个?”

“就我审讯他的直观感受来说,我不能坚定地认为他是凶手。”冲野说道,“或者说,我的心证是他可能不是凶手。”

“是吗?”

肋坂这样附和着,脸色比先前缓和了一些。

“知道了,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冲野离开了副部长办公室,心中充满了内疚。

自己刚才是不是背叛了最上……

他并不是后悔自己如实说出了意见,只是觉得,顺序是不是弄错了。若是想要说出这些事情,本该先向最上汇报,但是现在越过了最上,即便是肋坂的要求,也觉得对他有愧。

冲野闷闷不乐地想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沙穗手里接过笔录,又朝着最上的办公室走去。

“你辛苦了。”

和以往一样,最上跟冲野打了声招呼便从他手中接过笔录,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依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最上看着笔录的表情冷淡如故。

“我刚才被肋坂副部长叫过去,他问了问松仓的审讯情况。”

最上将目光从笔录上收起,看向冲野。

“本来想着不好僭越最上先生发表意见,但是既然被问了,就只能如实汇报自己的想法。我认为自己并不能确信松仓就是本案的凶手,以此申请再次逮捕是比较困难的。”

“是吗?”最上冷笑了一声,把笔录放到了茶几上。

“你的想法如实汇报就好,不需要顾忌我。”

“是……”

冲野像是吃了黄连,满嘴的苦涩。

“肋坂副部长是个保守的人,所以不会走错路。进修的时候他比我早两期,但是年纪只比我大一岁。凭借那份老成沉稳顺利升职,明年应该能升为部长了。正是因为他过于冷静谨慎,才会觉得蒲田案令人担心吧。如果认同他的中庸之道,那么确实更应该参考他的意见。

“不过在我看来,搜查时遇到的壁垒仅仅凭借冷静慎重是没办法打破的。而突破这道壁垒,对于那种‘聪明’的检察官来说,往往会选择视而不见甚至嗤之以鼻。离拘留期限还有三日,现在放弃还为时过早吧。”

最上的偏执是源于对肋坂的不满吗……这个念头在冲野脑中一闪而过,不过并不确定。冲野想说的,和最上回答的,好像不是一回事,焦点在不经意间被替换了。

“我推测肋坂副部长的想法,并不是逮捕有问题,只是松仓已经审到了现在,想知道我的心证而已。”

听了冲野的话,最上露出微微的苦笑。

“比赛还没有结束,现在就打算放弃吗?”

“不是……”最上话语间的冷淡让冲野有些支吾,“交给我的工作,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觉得迷惘也是正常的。”最上说,“你工作到现在接触过疑犯,哪怕最初否认罪行,在后面的审讯中也都认罪了吧?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认罪,在不认罪的情况下也必须立案,甚至没有充足的证据,这样的案子在这个世上是存在的。在这种情形下,要始终对那些坚称自己无罪的嫌疑人保持怀疑,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对手是戴着铁皮面具,还是向恶魔出卖了灵魂,我们很难分辨。相信总是容易的,怀疑会很难熬。对嫌疑人的怀疑,会逐渐变成对警方意见的怀疑,甚至是对自己内心的怀疑,会备受煎熬。所谓的否认案就是这么回事。原本可能不该交给年轻人来做,从这个角度,老实说我也曾犹豫这个案子委派给你到底好不好,但是到了现在,我不打算撤销你,我不能那么做。你自动放弃是一回事,只要你没放弃,我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时刻。”

最上说罢点点头,盯着冲野接着说:

“即使现在你正在煎熬。”

看起来最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以杀人罪逮捕松仓。

可是,这个案子已经以其他罪名搜查过住处,即使想要申请再次逮捕,出现新证据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再拘留二十日,松仓认罪倒还好,可是现在完全看不到希望。

虽然检察官都是独立审案,但是起诉、不起诉的判断都需要上司的认可和裁决。从肋坂的表情来看,估计不会批准起诉了,恐怕还会指示放弃逮捕吧,毕竟按照这个情况,即便逮捕了也不会有结果。

本以为最上看得懂这形势……

可是他看上去除了起诉松仓之外没有任何杂念,甚至感觉他对起诉稳操胜券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执念吧。

但是这份执念是从何而来的呢?

冲野已经不知道心绪乱了多少次了,甚至刚才向肋坂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已经感觉这个搜查就要结束了。

可是,每次跟最上见过面,看到他坚定不移的样子,都觉得被浇了一盆冷水。

貌似又要不得不重新振作精神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冲野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正准备下班的沙穗看到后,有些担心地问:“您没事吧?”

“嗯,”冲野敷衍了一句,“你辛苦了。”

“您辛苦了。”

沙穗手拿着包正打算出门,还是放心不下地回头看了看,难得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蒲田案告一段落后,去喝一杯怎么样?”

“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