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3页)

有四百人那么多?说是精锐倒也不假,毕竟都是些精于剑道之人,只不过精的都是道场剑。不管怎么说,对缺乏人手的新选组而言都是一种鼓舞,尽管内心里其实不太看得起他们。

所谓剑术,诸如这里那里的免许呀目录[4]什么的,终究不过是虚名。没有任何意义。要看就看真剑胜负过多少场,手上有几条命,那才叫货真价实。而那些什么千石百石的家系背景,又能有什么狗屁作用?

暂且不谈这些,总之按说书人的说法,御一新英杰坂本龙马和中冈慎太郎就是死在见回组手上的。是么?我可不这么想 ——但这句话到底还是让我给咽了回去。不过那个说书人的故事,竟然真还抓住了我的好奇心。因为他说起来简直就像是亲眼见到的那样。后来我琢磨了一下,他应该是没少翻阅报纸新闻或者一些手记。尤其是近江屋内部的构造。以及当时在场人所处的位置等,几乎就是分毫不差,当真是玄乎的很呐!

我是绝不可能告诉他人。那这个说书人又从何而知?后来我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了我以为的真相。那晚不远不近,紧紧尾随在我身后的,恐怕就是见回组的人。要是我失手,他们就一拥而上杀了龙马。或者说如果我与龙马站到一起,他们就负责将我们一同处置。堵后路放眼线什么的,说起来也算是偷袭的固定手段了吧。不过若是知道我能耐的人,绝对不会选择那么做。因此,那些人身份不明的跟踪者不可能来自新选组。

他们只是一群不知斋藤一为何许人,而又巴望着将龙马抹杀掉的人。虽然满足条件的团体并不止一个,若是见回组的话,说书人那如己见的故事,就可以解释了。

我前脚进了近江屋。他们随后就跟进,负责监视我是否失败,或是会不会放走龙马。我觉得我都看到了。近江屋厨房和楼梯的背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哟,不止!店外的用水桶后边还有俩,路口的柳树下还藏着一个。

装作没看见 ——这也算是作为演员对黑衣[5]所该有的态度吧。不过就一个演员,竟然给配了七个黑衣,啧啧啧。当我完成任务离开近江屋的时候,我想我也确实地看见了他们。这么说似乎有些奇怪,不过演员的职业直觉就是如此了。

这之后就只是我的想象了。舞台上的演员退场后,黑衣们赶紧上二楼进行了确认。在临死者可悲的双眼里,他们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至于黑衣中的一人为何在数年之后跳到台前,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为了平息世间的传言给事件画上句号?抑或单纯只是想出名,这一切都不得而知了。我自身并没有那种为世间或者别人考虑的闲心,既然选择了隐姓埋名就更不可能还有想出名的想法。所以那人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我不可能明白。

如此这般,总之龙马暗杀的真凶就成了见回组。而现场的情况也由黑衣们的口中被搬到了各种报纸记事上,这才弄得广为人知吧。随他们折腾去吧。再说这样对我并无坏处。

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不提了,差不多该好好说说近江屋里发生的事儿了。河原町三条下蛸药师角,酱油商家近江屋新助方。我拉下头巾,抬头看向被满月照得发白的店招牌。店铺的门户都已紧闭,只有二楼的格子窗向外透出了一点灯光。你小子紧张个什么劲!不是才说了要做到不动声色嘛!这果然不是简单通过修炼就能掌握的。你小子……老实人呐。不是说我就不诚实,只是天生喜怒哀乐就不溢于言表。不,可能原本就缺乏喜怒哀乐这些感情吧。那晚我也是淡定自若。杀人,就跟吃饭、大小便没什么区别。就算知道龙马这个猎物的来头,对做好心理准备的我来说,不过就与一顿大餐还是一块硬粪饼的区别无异。

说到这个思想准备的度,其实极不易把握。总是拘泥于此而被缚手缚脚的人成不了大器。简单地说,思想准备也是分场合的。要说我这辈子经历过的地狱场面并不少,但暗杀龙马时的精神状态也真就只有那样。

还不明白?

用力过猛有时候反而会造成反作用。而且结局可能并不太能入眼。如今这个社会,一群人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遇事就知道说什么打起精神呀加油啊,根本就是拖后腿,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我既然被称作刽子手,杀人也是有讲究的。我的作品不能太难看,必须美得让人忘记恩仇和罪过,甚至情不自禁合掌心叹。那才是我的追求。

我在近江屋的小门前弯下腰唤了两声。

“来了!请问是哪位呀?”片刻,一个男声响起。

——敝姓斋藤,乃先帝御陵卫士。奉头取伊东摄津之命,负责才谷先生的警卫安全。劳烦通报一声。

当时我可是堂堂正正地报上了本名的。

瞧你那表情,不相信是吧。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估计又会吊起你的胃口,不过关于这件事可能需要稍稍说明一下。

同年五月,也就是事件的半年前,新选组参谋伊东甲子太郎带着十来名队士离队。按照局中的法度,擅自离队原本是重罪。不过在伊东的三寸不烂之舌周旋下,近藤竟然妥协了。

他们将东山高台寺月真院作为据点。表面上以先帝的御陵卫士自称,把以萨摩为首的各藩动向暗中报告给新选组。按伊东的说辞,就是假装分裂,实际上作为谍报机关活动。

近藤估计是尽信了,但土方可不是省油的灯。在他眼里,伊东就是背叛投靠萨摩了。

土方自然没看走眼。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土方明知伊东的阴谋,却刻意放任。他甚至瞒着近藤,将我派去伊东手下。

伊东称自己是向新选组报告萨摩藩情报的间谍,事实上他所做的却是把新选组及其上级会津藩的动向报给萨摩。土方看破了这一伎俩,将计就计把己方的间谍又安插了过去。谍中谍、局中局,离奇复杂,妙哉啊。

近藤勇此人可以说行事磊落,但在策略上当真如白丁无异。他完全被伊东牵着鼻子走,丝毫未起疑心。近藤始终还是无法挣脱百姓出身的桎梏。身为剑术高手,内里却有一颗自卑的心。他对出身名门的伊东始终抱有敬意,对曾经的芹泽亦如此。

而伊东却过度高估了自己。他在得到近藤的许诺后,竟然还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以任务艰巨危险为由,向近藤索要一名能够一骑当先的高手归于其麾下。

要说新选组里的高手,首先就是一番队长冲田总司了。不过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如此的话,剩下的就只有二番队长永仓新八,或作为三番队长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