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第2/2页)

“哎呀,你这一句怎样倒是让我为难了。您家里最近开销嘛,稍微大了些。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您也体谅下。 ”

开销么。当主们都回了各自的家乡,掮客的买卖自然是不好做了。借给御家人的钱估计大部分收不回来,想必现在也是为生计发愁了吧。偏偏札差[2]活得好好的,从他那儿借来的估计连本金也还不上了。在这种局势下,就算是御家人株也是卖不了几个钱的。

我仰头看向冬天冰冷的天空。德川既然已经完了,旗本御家人的日子也到头了吧。“一少爷啊。瞧您也算个不孝子了,现在要是还不尽尽孝道,到了下面阎王爷可也不会让您好过呀。 ”还真不是说笑啊。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讨价还价的高手了。

“话说得是不大好听。不过话糙理不糙,您就这么想吧。老爷您是知道的,在金钱方面绝对是个靠得住的人。您要是把赏赐的都交给他打点,往后也能放心地工作,不是吗? ”

倒是有这种说法的。要是平常人家的父子间,就算父亲不开口,儿子也会这么做,毕竟的确我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未知数。“还是说您既没有报酬也没拿到赏赐? ”不。这是我第一次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不确定弥太郎到底是父亲叫来的,还是他自己跑来想讹我的。虽然现在看来不管是哪一个都无所谓了。 ——说吧,要多少。“现在急用的话,一百两。 ”

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过对当时的我来说,小判和树叶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我从怀里扯出了钱袋。因为之前的那个给了林信太郎,我那时候就拿了装火药的袋子来装钱。里面虽然没有一百两,但十两一束的小判应该是有两三束的。

我刚把钱袋扔在式台上,弥太郎就跟恶鬼一样扑了上去。那个把钱不停地往毛呢围脖里刨的男人,到底是我的父亲还是弥太郎,连我也说不上来。

——记得帮我问好。

“是是!我会跟老爷和夫人传达的! ” ——谁说是我父母了……是跟阎王爷。这之后代替我发声的,是右边腰间的那把助广。我微微沉下腰,抽出助广横着就是一刀。不愧是新刀锻冶一把手,二代助广果然名不虚传。眼前的弥太郎,双手还抓着式台上的钱袋,只是手已经不在身体上了。

嚯——我不禁感叹。这要是惯用的池田鬼神丸或河内守国助,弥太郎的双手应该是抓着钱袋飞到一边去了。而被助广削掉的弥太郎的手,却跟砍的是摆饰一样,还好好地留在式台上。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声喊应该不是弥太郎的。恐怕是在远处偷偷注意着这边的铁之助吧。毕竟被砍的人,是不可能好好说话的。 ——怎么?赶紧拿走啊!弥太郎被砍后立马就站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一瞬间有些失神。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估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吧。那就由我来叫醒他。 ——腿也不想要了?

我瞬间把刀收回了鞘。然后我又一次送出腰,朝着弥太郎的腿横着削了过去。这一次倒没有顺利地砍掉双腿,只是没来得及逃掉的右腿从腘窝部位被削下,滚落到式台上。弥太郎一脚踩空,摔倒在了玄关外的玉砂利[3]玉砂利:边缘较光滑的小石子。上,不再动弹。

手脚虽然不是要害,但却是居合的目标。既可以防止对方反扑,又能让其失血过多气力耗尽。比起胡刺一通,明确地攻击要害更加有效。不过如果身体柔韧度不够,欠缺敏捷的话,是没法做到削腿动作的。

没过多久人就多了起来。一个个都嚷着怎么了怎么了,连近藤和土方都被惊动了。

解释是必要的。然而我这张嘴根本不会撒谎,也不知借口为何物。于是,我转向近藤和土方后是这么说的。

——诸位请听我一言。在下身为德川谱代家臣。方才家中郎党到访,不知斤两之人竟在玄关处做出无礼之事。为此我代替身为家主的父亲对其进行了处置。诸位如今已是若年寄大人属下,即为德川家臣,如遇如此无礼之人自是不能轻易饶恕!

我可没撒谎。不过是没有说实话罢了 ——我只是有些时日没杀人了。


[1]陆尺:包括轿夫在内的杂役。

[2]札差:江户时代中介买卖旗本、御家人等武士从幕府所领俸米的人。不但在俸米买卖中赚取差价,还提供用俸米作为担保的高利贷获利。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