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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来,被当作体育类的剑术,似乎也必须要点风流了。

我知道我很啰嗦,但是内人真的不是阿波的人。还真是多言招悔啊,不过她的确是个高雅而不张扬,年轻时还是个大美人的会津姑娘。

看起来年轻是因为染了头发,她可是弘化三年( 1846年)丙午出生的,跟我只差了两岁。

有人问年龄的时候,只要用干支回答,基本都会往小的想一轮儿吧。都说丙午年的女人克夫,不过看来也没啥好担心的。

她是会津藩大目付三百石取家的女儿,只因为生在丙午就被姻缘敬而远之,直到明治七年秋天的时候才嫁给了我。那时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周围的人都劝我在她越过三十这个坎儿前把她娶了。

那时候内人还住在东京,而我呢,和许许多多旧会津藩士一起,几乎算是被半流放到了奥州的斗南。

明治四年的夏天,我在斗南娶了一个媳妇,但后来我把她抛弃了。因为两人之间并没有子嗣,对方倒也没有闹得太厉害,只是说信了我这种男人是她自己瞎了眼,然后骂了我一顿,也就这样了。哎?不对不对,说这句话的好像是我。

你那是什么表情?

看来你小子有些高估我了呀。怎么?剑术高明的就一定是正人君子了?哪有那样的道理。要说当今的道场剑倒还可能,杀人狂的人格能有多高尚。

我把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抛弃在了斗南的荒野上,然后没事儿人一样地举行了第二次婚礼,这些都是事实。我们的下仲人[1]是御家老的山川浩大人和佐川官兵卫大人,而上仲人则是松平肥后守大人,简直就是受宠若惊啊。大家一个个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前妻的名字叫八十[2],也是旧会津藩士的女儿。分开之后,她就音讯全无了。其实八十根本就没骂过我。信了这种男人是她自己瞎了眼这种话,也应该是我说的。

酒和菜都变涩了。还是继续昨晚的话题吧。

庆应四年戊辰年一月末,新选组的驻地被定在了江户城大手前原若年寄的役宅里,整个二月我们都是在那里度过的。现在想起来那些日子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过往的事就像是在做梦。将来的一切也是毫无头绪。但惟独眼下,却又充实到让人毫无怨言。打个比方说的话,那里既不是现世也不是来世——一个跟黄泉差不多的地方。

实际上那个时期,江户城西之丸里那些个旧幕府的高官们,就跟阎王爷一样绞尽脑汁在琢磨怎么处置这些麻烦的家伙呢,所以只隔了一条护渠的御役屋敷,说它是黄泉简直再恰当不过了。

二月中旬,我们接到了护卫在上野宽永寺反省的公方大人的任务。

逃往上野山中的御家人们开始集结,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迎击萨长。

当时我就在琢磨,这旧幕府的阁僚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照再三登城的近藤和土方的说法,恭顺开城的意见已经占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在这个当口上,会不会把抗战派的人全集中到别处,不将战火引至江户才是幕阁们的真正目的呢。

这种策略倒是挺符合胜安房守的作风。旗本御家人虽然败阵,若鸟羽伏见时战斗的是他们,在江户迎击冠军的还是他们,如此胜负先且不论,名誉算是到手了。

而庆喜公还在宽永寺反省呢,难道不会不妥吗?不会。那些在鸟羽伏见和大阪城战时被抛下的御家人,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抬出懦弱的公方大人。只不过碰巧在一座山里,仅此而已。对他们而言,反倒是公方大人赶紧从后山逃回水户比较好。如此就能把东照宫的那不会逃也不会躲的牌位敬为御大将,打起来才不会缚手缚脚。

现实应该就跟我想的差不多吧。但近藤可没有幕阁们想的那么蠢,他不想护着公方大人一路逃去水户,更不准备和那些逃兵在上野的山中同生共死。

半队轮换担任的警备任务,仅仅持续了十天。是因为近藤提出了异议,还是公方大人真的逃回水户了?我也不得而知。只是江户驻在时期唯一一次有模有样的工作,突然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那一晚,队士们时隔数日难得聚在了一堂。御役屋敷的大厅房里,近藤以刀代杖而立,宣布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新选组受平定甲府之任。将在三月一日出征。各自都去做好准备,切不可怠慢。 ”

永仓和原田对于不跟他们商量就擅自揽下任务一事多少有些不满。而我呢,倒不至于像他们那样生气。只有我觉得,近藤当晚的演讲其实就一句话 ——死在甲府。


[1]仲人:媒人。

[2]八十:写作 “や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