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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打那以后,铁之助对土方的敬畏几乎就变成了景仰。五棱郭沦陷前,他更是受决心一死的土方之托将遗物送回了日野。距离先前衣锦还乡的日子,也就才过了一年多点而已。

我是不知道那对兄弟躺在家乡的土地上聊了些什么,但我真心羡慕土方。羡慕他有人可以忏悔,羡慕有人会宽容他。一想到那是他强大的根源所在,我就羡慕得不得了……一行人抵达日野本宿的佐藤彦五郎邸时,土方策马追上了我们。他一脸若无其事,仿佛刚才不过是在路上为什么小事耽搁了一样。

我先前应该是提过吧,佐藤彦五郎在日野是被准许苗字带刀的名主,也是土方姐姐的夫家。面向甲州道的大门旁,甚至还有一个气派的道场,彰显着作为天然理心流后援者的立场。

佐藤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顽固派御天领名主。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有坚定的决心,在我们出去闯的时候,他也不会那般倾力地帮助我们。

觉悟嘛……或者应该说是不得不下了决心吧。你想想看,一个天然理心流的得意门生,他既是御天领的名主,还是土方的姐夫,亦是新选组的后援人。有如此重重相扣的情义在,除了下决心,难道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如今凭此就断言他仅仅只是重义之人,真有些觉得不太对得住佐藤氏啊。

就连近藤都得给这位得意门生几分薄面,他是在门前下了御驾笼后徒步走向玄关的。也不知是不是对花哨的战服有所顾忌,原本的阵羽织也换成了黑纹付。不过黑色羽织上的家纹却是拜领的三叶葵。虽相较而言更为含蓄,但这种卖弄显摆的行为的确是近藤的风格,我看在眼里,也觉得有些可笑。

土方依旧一张冷脸,先前和他哥哥再会的那一幕就跟没发生过似的。

见着出来迎接的姐姐,倒也是摆出了骄傲的样子,念着“出人头地了出人头地了”。我就弄不明白了,那家伙应该是没少给他姐姐和佐藤氏添麻烦,怎么就还能厚着脸皮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呢。还有那个冲田,从没见过他那样打肿脸充胖子的。急行军应该是把他累得够呛了,而心里明知这里可能是自己临终的地方,他还嚷嚷着什么“瞧我还厉害着呢”,竟然在玄关的式台摆起了四股[1]架势。简单的说那就是一群孩子。说好听点是天真无邪吧,不过那就是这几个新选组人的本色,也怨不得他们总是一味被利用了。

就连年岁较小的我都这么想了,永仓、原田、林、久米部和大石……还有其他的老队士大家更是都看傻了眼。一个个都愤愤地表示“这算个啥?你们就这么好面子? ”

这么说起来的话,仅仅四天后甲州胜沼中彻底惨败,连整顿军心也顾不上便七零八落地往江户败散的结局其实都是可以预见的。因为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战意了。

既然是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又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为什么就不索性在日野留宿一日呢。那些个说书人的段子里,我们是得意忘形喝了一夜啊。不仅是日野,世人都以为就因我们一路上是这副样子,才会导致没赶上甲州的上阵时机吧。其实根本不是。

第二日我们分宿在府中和八王子,第三日至与濑,第四日到达驹饲。这还是拽着大炮弹药急行军的结果。土方应该是担心在日野一不留神耽搁太久,这才决定当日便往八王子行军的吧。或者说他只是不想和家乡的人太过深入地谈起过去和现在的情况。要真是这样,哪里是衣锦还乡,根本就是一次痛苦的归乡嘛。

说书的喜欢把故事加工得有趣些,现实又怎能事事如此。别先入为主地把近藤土方当作时代的小丑,设身处地想一想其实并不难理解。换作谁都不会选择在日野待得太久。在佐藤家停留的时间差不多也就半刻。毕竟到八王子还有两里路,我并没沾太多酒,左手拿酒杯的近藤还把自己的伤炫耀了一番。

之后村里来了大概五十多个年轻人说想加入我们,近藤听到后站到玄关什么都没问,只是意图用“怎能让肩负着御天领田地之任者奔赴险地”这种话来说服他们。

单从这一点也应该不难看出,近藤其实已经知道这场战役的结果了。他这是不想把对他有大恩的日野民众卷进来。然而那些人不领这个情啊。最后是除去有妻室之人和家中的继承人,剩下的三十人自成一队,以由佐藤氏率领参军的形式妥协了。这事儿定下来的时候,原本在里屋的土方脸色一变,立马就把近藤责备了一番。土方压着嗓子骂近藤,而站着的近藤似乎也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失去了惯用手的近藤,只剩下一具名为近藤勇的躯壳了。那土方是不是就连着他的份儿一起振作了?我可不这么想。土方一心惦记着的,只有再见一面自己的长兄这件事儿。尽管他从油菜花田回来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一双红肿的招子可没逃过我的眼睛。


[1]四股:四股乃是以双脚轮流顿地,借由力士威武的身躯来震慑躲藏在地底的邪灵。此动作宗教上的涵义深厚,也有人称之为“力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