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旋涡之海(下)(第4/5页)

我和胖子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低声问尖果:“刚才摔那一下要不要紧?”尖果说:“你们别担心,我还可以走……”我见她没事才把心放下,如果不从这个梦中出去,雾中的宝相花仍会找上我们,而对我们来说,往任何一个方向走,都只会见到一根接一根的石柱,根本无路走可,能想的法子全想到了,并无一策可行,探照灯的光亮正在变暗,看来很快又要灭掉了!

探照灯一旦灭掉,仅有一根火把可以照亮,在想出对策之前,我不舍得再开探照灯了,刚要关上,却又冒出一个念头:万一再撞上大殿中的雾,爬到石柱上是不是可以躲一躲?念及此处,我举起探照灯去照身后的石柱,光束一晃,照见一张干瘪的老脸,双眼如同两个黑窟窿,又是那个死后显身的老土耗子!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起一脚踹了上去,没想到石柱上大小不一的旋涡仅是一层干涸的泥土,摸上去坚硬如石,用步兵锹凿一下也只是一道痕迹,而我这一脚下去,居然踹掉了一大片,显出里边一层层排列有序的壁画。我们三个人目瞪口呆,怔了一怔,忙用手去扒裂开的土层,原来石柱下方嵌了一块大石板。上边的壁画浮雕层层分布,风格奇异,在一条直线上安排人与物品,以远近、大小分出尊卑,看上去虽然简单,但是构图有序、层次分明,完全不同于各朝各代的绘画。我们见到石板上密码一般的壁画,一个个都看得呆了。

即使当前的危险再大,也不得不瞧个明白,说不定壁画中描绘的内容,会有这座大殿的出口。正待举目观瞧,我手上的探照灯灭了,没电的探照灯,还不如火柴有用,当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胖子的和十三式背囊中还有一根火把,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我让胖子将火把点上,借火光去看石板上的壁画。我心想:赢得了时间,才可以赢得一切!仅有一根火把的时间,还得别让雾中的东西发觉我们躲在这里,我们来得及根据壁画中的内容找到出口吗?稍一分神,更不知从何处看起了。

尖果指向石板高处,她对我和胖子说:“你们看,上边一层壁画是不是开头?”我抬头往上看去,尖果所言不错,壁画根据上下、远近、大小排序,上边的是开头。胖子看得两眼发直,自言自语道:“壁画中是什么?三个大人带了几十个小鬼儿?不会是咱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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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可以从壁画的内容中得知大殿中有没有宝相花,甚至如何从梦境中出去,但是出乎意料,上边一层横列壁画中描绘的内容,还真和胖子说的一样,当中是三个大人,身边有几十个小人儿,形态怪诞、举止奇异,分不出是人是鬼。我吃了一惊,如同当头泼下一盆冰水,不由得想到了大辽太后墓中殉葬的童子,壁画中这三个人,竟是我和胖子、尖果?

胖子说:“那还真没准儿有鬼,要不怎么在这大殿中走不出去?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必须有勇气正视无情的真理!”

我们三个人从大辽太后墓进来,是带了一个不如三岁孩童高的鬼门老祖,这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怎么可能又多出几十个小鬼儿?胖子的昭和十三式背囊中还有鬼不成?

尖果让我和胖子先别急,壁画中的三个人头生纵目,我们可没长成这样,况且仅以一层壁画的内容,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是不是应当结合别的壁画来看?我和胖子点了点头,沉住气在火光下仔细端详,结合下边一层壁画可以看出来,上一层壁画中的人不是我们。横列壁画以叙事为主,构图简单,没有多余的渲染,内容直观有序,虽然十分离奇,但是我们连蒙带唬,至少可以看明白一多半。头一层1号壁画中的三个人,当中长有纵目,头顶有一只竖眼。人眼都是横的,可没见过横长的,显得格外诡异,壁画中或许仅仅是对于古老传说的夸大描绘。可能远在三皇五帝之前已经有纵目人了,又或许为了显示出尊卑与高下,在壁画中将纵目人放大了,使之与常人有别。由于年代太久远了,纵目人并没有在世上留下任何传说或记载。

我们对1号壁画中的内容半信半疑,再看下一层2号壁画,纵目王者是宝相花真正的主人。3号壁画是在宝相花根部有一座大殿,进来的人为纵目王者献上奇珍异宝。三个人急于知道真相,不过壁画仅有一层了,我们的心都提了起来,举上火把定睛观瞧,底部的4号壁画之中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一左一右,正在使劲推开一块石板,石板从中打开了,形同一道石门,上边还有一层层横列图画,与我们面前的这块石板完全一样,另一个人手持火把,似乎在给这两个人照亮!

我和胖子、尖果都怔住了,4号壁画中的三个人是什么来头?之前误以为1号壁画中的三个纵目王者是我们仨,结合下边的壁画,才知道并非如此,然而4号壁画中的三个人,虽然分不出谁对谁,却正是我们三人。不过4号壁画中的内容又与当下的情形不一致,此时此刻,我们只是在火把的光亮下观看壁画,并没有推开石板。三个人怔了一怔,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壁画中描绘的情形还没有发生,4号壁画是一个预言!刚才我们推过石板,但是一动不动,使多大劲也推不开,为什么4号壁画中描绘的情形,却是我们推开了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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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但没想到石板上的壁画到此为止,或许将石板推开,才可以见到别的壁画。我和胖子上前推了几下,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根本推不动石板。我见火把的光亮越来越暗,形势十分紧迫,心想: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当即在火把的光亮下,凑近了打量石板上的壁画,但见壁画中石板的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凹痕,均为勾形。

我瞧这凹痕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胖子打了一个愣,忽然伸手到怀中去掏,摸出一个勾形玉,往壁画上比画了一下,大小形状与凹痕完全一样。三个人无不愕然,旋涡石柱上的凹痕为什么与这玉勾相同?

1968年一场规模罕见的暴风雪席卷而来,我和胖子、陆军、尖果四个人,留守在17号屯垦农场。为了躲避暴风雪和狼群,四个人跟在一只狐狸后头,进入了一座辽代古墓,墓道中有个干尸,至少死了几十年了,死人身上有伪满洲国钱币以及勾形玉,应当是个盗墓的土耗子。我祖父当年在老鼠岭打天灯,得了寻龙望气的阴阳风水秘本《量金尺》,还有这么一个勾形玉,后来传到了我手上,一向不曾离身。据说勾形玉是从汉代传下来的玉玦,其实比汉代还要久远得多,身上有玉勾的盗墓者可以出入阴阳,又不同于一般盗墓贼,从墓中盗取奇珍异宝,并不是为了中饱私囊,而是扶危济困,说得上盗亦有道。我认得这是个稀罕玩意儿,虽在世人眼中值不了几个钱,但在盗墓的看来却是无价之宝,就让胖子揣上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