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许多人来来去去,相聚又别离(第2/6页)

讲毕,老牛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站起来特得意地转悠,“看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问的?”

郝泽宇盯了半天PPT,手下意识地摘自己羊毛开衫上的毛球——这羊毛开衫真老土,我爸都不会穿,他今儿怎么穿这个?

他试图翻翻PPT,但不知道怎么翻页,最后挠挠头,目光转移到老牛身上,“你这身衣服从哪儿买的?挺好看的。”

老牛没想到自己的才华会这么被无视,气得想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但位置没找对,猛地坐到了地上。

我扑向老牛,安抚他,“疼不疼?这样也好,你长期没有性生活,后面都长草了,就当给后面除草了。”

老牛捂着屁股在地上打滚,顺便还叫嚣着要杀了我。

哪想着郝泽宇蹲在地上,特无辜地望向老牛,“你生我气也不能伤害你自己吧。”老牛一秒也不想待在这间屋子了,他呲着牙,破罐子破摔,“行啊,那咱们接下来就互相伤害吧。你神经病是吧,老子不怕。”

〔三〕

“他不是神经病,他是诗人。”电话里,彭松这么跟我说。

我边下楼给工作人员买咖啡,边给彭松打电话求安慰。因为穿了浴袍当街横行,星巴克的店员看我的眼神是涣散的。

彭松在电话里接着说:“我家冰箱不是散热不好嘛,我想换掉,他抱着那冰箱不放手,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冰箱比人心好,人心寒,冰箱还有点热乎劲儿。”

“这反差也太大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阳光体贴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美少年吗?我都怀疑他私下里会不会打人。”

“别担心,小宇的丧吧,不是能让人看出来那种。那种写在脸上的丧,特别low。小宇这种叫高级丧,只丧给自己人看。他是骨子里的悲观,一人守着自己不为人知的丧,小火慢炖着熬日子,也算是一种业余爱好吧……”

挂下电话,一进房间,见摄影师闹脾气,他说郝泽宇眼里没事儿,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说着就要找姑姑。

前情提要,姑姑,即老牛在圈内的名号。

我也不能说牛姑姑正在跟化妆师撕呢,因为化妆师迟到、业务水平属于影楼风格以及听说郝泽宇明天要直播,化妆师忍不住来了句,“他直播有人看吗?”

牛姑姑正被郝泽宇气着,找不着发泄口,便拎起来把化妆师骂了,理由是我的艺人只有我可以骂。

我给摄影师递过咖啡,“您受累,不过您可以这么想,好歹他脸是瘦的,要换成我这样脸胖身胖心也胖的,您才该着急呢。”

郝泽宇在一边玩保卫萝卜呢,我把咖啡放在旁边,想嘱咐几句,后来想算了。其实也不能怪郝泽宇,这期主题太匪夷所思了,估计杂志出刊都要腊月了,还拍泳装。

摄影师的创意也够low的,让郝泽宇跟几个比基尼女模在泳池边卖弄性感,整体效果特直白,摄影师没办法,只好先去拍女模特。

摄影助理正在搬鼓风机,他大腿也就我手腕子那么粗吧,人特没力气,我看不过去赶紧过去帮忙。结果人家看到我,脸都红了,竟然把鼓风机一撂,跑了。我低头一看,搬东西时bra露了出来,今天穿的是良家妇女无蕾丝款。这孩子,我都不把自己当成女的了,你见比基尼脸不红,见我bra害羞个屁啊!

给鼓风机插上电,我贴心地打开开关,这鼓风机风大得很,虽然吹得我披头散发,但里面bra还湿着呢,吹吹还挺舒服的。吹风机吹得浴衣都飘了起来,我赶紧捂,突然灵感迸发,赶紧招呼人,“大家快来看!我这姿势像不像玛丽莲·梦露……哎哟风太大哇哩哇哇哇……”风太大了,吹得我音儿都变了,腮帮子肌肉在抖动。

旁边人都笑了,一小孩帮我调低了风量,这风吹得舒服,我神态自若地摆着各种姿势,支使着摄影师,“大师!我都牺牲成这样了,您就没点创作的冲动吗?”

摄影师特配合,拿起单反就拍了起来,我渐入佳境,旁若无人。他又拍了几张,直接笑得没劲儿拍了。我不管他,开始热舞,大家都笑疯了。

人群之中,瞥到角落里郝泽宇的目光,他也咧嘴在笑呢,我朝他眨眨眼睛,继续跳舞。其实我不怎么会跳舞,随便一跳都是车祸现场,但我心里清楚,我这么跳,大家都很开心。

小时候,我就是人来疯,经常在胡同口大爷下棋的地方,举着一根冰棍杆儿说接下来我给大家表演十个节目。妈就骂说十处打雷,九处有我。

其实我也没那么大表现欲,我就是乐意看别人开心。至于我这么做开心吗?这重要吗?大家开心最重要,大家开心最重要。

〔四〕

“我请你吃饭吧?”下电梯时,郝泽宇没头没脑地问我一句。

“为什么啊?”我看他的脸,不咸不淡。

“晚饭不想一个人吃。”

“好……好吧……”其实我不太想去。

酒店,我给大家散播欢笑散播爱后,现场拍摄很顺利,郝泽宇也变回了我认识的样子,爱笑、礼貌、特招人喜欢以及恰到好处的撩妹。在镜头前表现也好,简直瞬间有了十个灵魂。

拍摄完毕,他还跟摄影师鞠躬,“我这退流行的脸,就靠您P图变时尚了。”

这种好状态一直维持到老牛走,郝泽宇就像是开关调到了OFF一样,换成一副痴呆的表情,你要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成,反正跟刚才差别挺大的。

尔后,他就这么丧着脸问我吃饭不。这要是以前,我巴不得跟着去,不带我吃,我在旁边瞅着都乐意。

但一天的助理生活让我对郝泽宇彻底改观,怎么说呢,我还挺怕这种又好看又丧的人的,摸不着他的脉门,觉得自己很多余。说实话,这种丧我特看不上,要丧大家一起丧啊,没事儿老折磨自己干嘛?玩自虐啊。

郝泽宇要去的烧烤店,门脸又小又脏,坐不了几个人,我跟郝泽宇面对面坐着,中间就隔着一个小折叠桌,烤串什么的一会就摆满了桌面,我试着吃一口,竟然挺好吃。

郝泽宇蜻蜓点水似的吃了几口,就把大部分食物都推到面前,撑着头看着我吃。

“减肥啊?”我问。

“吃东西多烦啊,有时候我恨不得身上长叶绿素,站在太阳下就饱了。”

我冷笑,上帝果然是公平的,食色性也,让你自己就占个“色”,其他两样就别想了——估计这厮也是个性冷淡。咦,不对啊,以前我挺喜欢郝泽宇的,当了一日助理,怎么对他态度就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