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时度绛河(十八)(第3/3页)

边吐血边笑眯眯:“你大概不知道,我啊,平生最擅长的就是背刺了。”

*

小雪在做梦。

梦里再次浮现她曾看见的一幕,群星陨落,孤月哀鸣。

之后呢?

星河破碎之后……

是——

一个神,白衣银发的神绝望的落泪。那是荒。

另一个神手握一团光团【规则】,趾高气扬,张狂自傲的大笑。

再之后——

天空出现一条裂缝。

很细小的裂缝。

后来很快无数条裂缝。

天空破了。

天空怎么会破呢?但它的确破了。

从天空之外,或者说世界之外涌入无尽的黑暗。

然后世界开始崩塌。

在世界崩毁前,这世上所存在的一切,不管是神,还是人,还是其他生命早都已经全部死去。

这一幕似乎很漫长,但其实很快。

小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无比虚弱但是仍然温柔和蔼。

【崽崽,麻麻在。】

【崽崽,你想再来一次吗?】

*

战斗结束得比许多人想象的要快。

其实也不奇怪,世上最顶端的两个人和一位了不得的贵子长达多年的谋算。成功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最初的神岂是那么容易杀掉的。

道满衣裳已经破烂而零碎地挂在手上,他浑身都是血,眼睛仍旧灼亮。

晴明也很不好。

他暗暗掠夺了神的权柄,可他的肉-体仍旧脆弱。

神在嘲讽的笑。

【吾与吾之妻分离之际,黄泉便不再是吾可踏足之地。换言之,吾可永世不入黄泉。】

伊邪那歧算计了妻子,叫妻子不得不下入黄泉,又用道反石挡住了她的归路。同时也挡住了他入黄泉的路。

晴明站直身体,风吹起他的长发和衣摆,清风肃肃,朗月照青池。

仍然带了点笑,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他为数不多的狼狈不堪,一是母亲被逼离开时,二是父亲固执死守神社求神原谅时,三是……他知道殿下来自遥不可及的未来时。

他想现在还远不到他能露出狼狈时。

于是他还是在微笑。

“您说的对。”

他语气和缓,“所以,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杀了您。”

“平安京灵脉已毁,未来此地将寸土不生,荒败为废土之地。但是它好歹是神明后裔所建城池,说起来,还得叫您一声祖宗?”他微笑着,“不如您为您的后裔做点什么吧。”

【你们居然胆敢……!!】神反应过来。

他却已被无数锁链拖拽着往下拉扯。

道满站了起来,抬手用力向下一压,无数锁链相撞发出闷沉的响声,加速往下拖拽。

神从天上扯到了地面。

“灵脉的缺,就叫您来补上呗。”道满冷笑一声,“多好啊,便宜你的命了。”

【你们疯了!!!】

两个胆大妄为的人没有再理他。

神终于被重重锁链拉入了泥垢。

一个巨大的坑,道满蹲在坑边,这个姿势对他有点费力,因为锁链也还仍旧缠在他身上。

他笑眯眯给伊邪那歧撒点土。

【芦屋道满你疯了!!】

他往伊邪那歧身上砸了一块巨石。

【你以为你能讨得了好吗?这个锁链你也永远摆脱不了。】

芦屋道满笑了笑。

“那是你蠢啊。”

安倍晴明从远处过来,也替伊邪那歧撒了捧土。

道满蹲在坑边,随手抹掉嘴边的血,“安倍童子切。”

晴明也比道满好不到哪去,懒得反驳道满幼稚的起名,扔给道满一块帕子,叫他好歹讲究点。

道满翻了个白眼。

道满说,“安倍童子切。”他擦擦嘴,“你可以得意了。”

晴明说,“我得意什么?”顿了顿,“你别乱搞事啊。”

不然,他可没办法和殿下交代。

道满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抬手找来个大石头砸向伊邪那歧,“晴明你知道这个狗东西是在我心脏种的锁链吗?死,我是不怕的。但是我想可以多一点人和我陪葬。因为我死也得轰轰烈烈的。”

晴明没说话。

他很早前就看出来了。

道满在那深渊摇摇欲坠。

忽然某一天,大概是月下宴会之后,或者说祗园节他见到殿下的那刻起,道满在深渊边站住了脚。他不再摇摇欲坠。

殿下就像拉住他的一根绳索。

道满继续道:“但是我早就改变主意了。这个世界过于无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称得上有趣。你也勉强算一个。”

“再加上,我委实厌恶这个狗东西的很。”

他露出孩童一般顽皮又恶毒的笑容,“所以,我要把我的心脏挖出来。”

道满的思维总是很跳跃的。

晴明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反正他也逃不了这锁链,与其拖着锁链苟延残喘给封印留一个漏洞,不妨用一颗心把伊邪那歧永生封印在这里,老老实实当地下的灵气发电机。

晴明脸色变了。

“你别乱来。”道满要是死了,他怎么和殿下交代。

“晴明,你怕不怕呀?”道满充满恶意和挑衅的朝晴明一笑。“我事前就留信一封给心腹,你觉得小殿下会怎么想你?”

晴明面沉如水。

半晌,他才道,“原来,你早打好了主意。”

道满笑眯眯,“是啊是啊!我死了,晴明你可要想我啊。”

死了,无非是去黄泉。

对于大阴阳师而言联系生死并非难事。

芦屋道满真死了,即使黄泉女神阻拦,他也能从地狱爬出来。

晴明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

“道满君这样做的话,我大概真的会很害怕。”

他顿了顿,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纸人,“所以,我提前预备了一个传话的小纸人。”

他微微一笑,朗月清风,“不过看来是用不上了。”

他说完,从容而优雅的朝道满身后行了一礼。

道满:“…………”

道满僵成了一坨不可名状,仿佛风一吹就能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