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悔极(第2/3页)

在林府吃穿住用都不用花钱,家规也不许下人们随意收打赏,她甚少出门,这些银子花不着用不着,就全都攒在箱子里,攒了一年多,也有个七八十两。

但那都是爹娘给哥哥退婚之前了……

现下他们一家还要在府里呆上一个多月,爹娘闹出这样事来,林府里的人也不知该怎样想他们家。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下多给这院里的嬷嬷姐姐们些银子,也好让他们过得舒服些。

谁知那婆子接了银子却道:“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府上规矩是不许如此的。”

“姑娘也来了一年多,当知道这个规矩才是。若叫管事的发现了,我们也要挨罚的。”

那婆子说完,又拿了银剪子,细细铰下三钱还给林杏,拿着二两七钱银子出去了。

林杏拿着那三钱银子呆愣半日,面上做烧,捂着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叫丫头给她打水洗脸洗去泪痕重新整妆,这回她没敢再赏银子了。

林昌在堂屋里坐了半晌,不停回忆前几个月他来这里请安时和他爹娘说的话,原来一切早有痕迹,只是他没在意罢了。

他心中更加后悔,本已经止了泪,又忍不住把脸埋在手上,失声痛哭。

莲姑娘容貌性情品行能为哪一点儿不好!现下失了莲姑娘,他再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位贤内助!

外头哪家的女子能及得上皇后之妹亲身教养出来的闺秀?再说他现下失了林家的帮扶,连林府都不许再住,京中哪里还有人家愿意把女儿许给他?

这样好的婚事也没了,那他的前程也……

林昌心中悔极,真想回到去年把那退婚书撕个粉碎!

他先还是无声痛哭,后来渐渐有了动静,哭得悲痛欲绝,把里屋林满卫氏两个从各自的悔恨中拽了出来。

林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奔出来拽住林昌,颠三倒四道:“昌儿!你快再去求求陈嬷嬷,这事儿你本来就不知道,再怨也怨不着你!”

“你快再去说几句好话,好歹让送个信!让他们知道你不清楚,这……这……嗨呀!快去呀!”

林昌今日骤然得知退婚,又是惊怒又是伤心,才刚还哭了半日,气抽噎干,现下被林满一摇晃,胃里翻涌,偏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屋内顿时被一股酸臭气味充满,林满不由得皱眉,看林昌面色黄蜡摇摇欲坠,一跺脚接住他,拧着眉头忙唤人道:“快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昌儿?昌儿?林昌!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回是林满家里自己带来的人进屋里收拾了一通,又打水把地面擦干净。

林昌又对着木桶吐了两回,方才觉得好了些,漱过口又用冷水洗脸,擦了脸坐在椅上哽咽道:“爹,去求什么?去求让我还在这里读书,别把我也撵出去?”

“老爷夫人都不在这里,我就是求能求出什么来?莲姑娘已是林家正经的堂姑娘,难道老爷夫人还能把我这个退了婚的留在府里碍她的眼?”

林昌问了林满几句,却把他自己心内最后一丝希望也浇灭了。

是了,莲姑娘如今身份不同,他们一家子再留在府里,不是给莲姑娘添堵吗?

林昌心如死灰,失魂落魄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

林满看他这个样儿,扯着他问道:“你娘还在屋里躺着,你做什么去!”

林昌回头喃喃道:“我把莲姑娘的回礼东西收拾出来,给陈嬷嬷送回去。”

“爹,娘,你们那里有多少莲姑娘的针线,也快些儿找出来罢,陈嬷嬷不是说二月初一之前就要。”

林满十分不甘,拎着他的衣服要把他扯回来再说几句。

没想到林昌一发力就挣脱开林满,头也不回的往院子外头去了,留下林满在那里干瞪眼,拿鼻子眼儿出气。

林杏才洗了脸过来这边,就看见她哥哥一甩手,把她爹挥了一个趔趄,哥哥满脸红涨的出了门,看见她站在那儿只微微点了个头,爹爹铁青着脸站在屋内,青筋暴涨,神色骇人。

她心里害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跑回屋里,偏爹爹又看见了她,只好一步一步往屋里挪。

林满才刚被儿子挥退甚觉失了颜面,又看见女儿一脸惊慌不情不愿的往屋里挪步,更是来气,禁不住朝她喝道:“你磨蹭什么!屋里有人要吃了你?”

林杏本就心里害怕,吃这一吓更是浑身一颤,才洗干净面上的泪痕,又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抖着身子一步步往屋里挪。

她越害怕,林满越躁怒,他正好一腔火气无处发泄,等林杏挪进屋内,他上去就劈头盖脸骂道:“你和你哥一样没个良心!”

“你娘还在屋里躺着,你就现敢跑屋里去躲懒儿?生你养你有什么用!”

林杏满心委屈,边哭边抽噎着嗫喏道:“我才刚是请人帮着拿药给娘熬药去了,并不是躲懒儿……”

林满听了林杏的辩解,越发恼怒,扬起一巴掌狠狠甩在林杏脸上,怒道:“你还敢顶嘴了!”

他这一掌一点儿没控制力道,打得林杏狠狠扑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林昌年幼读书时,为了催逼他上进,林满卫氏两个没少用戒尺打他手板和屁·股。

但林杏是姑娘,又一向听话安静,三四岁七八岁时淘气,也是卫氏出面收拾她,林满一向不沾手。

等林杏大了,越发的不爱说话,也不犯什么事儿,林满卫氏都心喜这个姑娘听话懂事,更不去打她。

这还是林满这辈子头一次打女儿,又是暴怒在心使了十分的力气,打得林杏面上紫胀了半边,头上发晕耳中嗡嗡作响,半日提不起力气起身。

还未开春,屋内就算升了火盆,开了这大半日的门,地上也已冰凉刺骨。

林杏的心却比这地还凉上三分。

从小她就知道爹娘偏疼哥哥,家里有什么好处都是哥哥的,哥哥得了爹娘的九分疼,她却只能得到一分。

哥哥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爹娘高兴极了,逢人就夸哥哥多好多出息,回到家来又感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哥哥出息,她却平平。

明明她小时候也喜欢读书习字,不是爹娘说女儿家认得字会看账本就好?怎地又说她不出息?

后来哥哥被接到京里来住,家里只剩下她和爹娘,她也没再多得着爹娘的半分疼爱。

哥哥到了京里,往后更是有大出息的,爹娘照旧是有什么好的都给哥哥留着,哥哥要定亲事,爹娘就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淘澄出来,全给哥哥拿去定亲。

又过了半年,哥哥中了举人,爹娘终于等到这一日,收下许多东西,哥哥不许,家里大闹一场,哥哥又把他们都带到京里林府来住。

她到了这儿,听这里的人说起府上姑娘们的教养,再看陈嬷嬷明二嫂子的行为举止,才知道原来世上女儿还有另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