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过去的那段日子(第2/2页)

可老爷子的嘴却异常的严实,只是模模糊糊的说了句:“成精了,成精了啊。”

这种问题我问了老爷子不下五十回,可每次都没答案,早就习惯了。

在我十九岁的时候,老爷子省吃俭用的供我上了大学,还花钱塞了红包,结果四年下来,我发觉我是被大学给上了。

大学是什么?

睡觉,旷课,补考,给老师送礼求不挂科,还有什么?

两年过去了,我每次回想大学岁月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用些什么表情挂在脸上去回忆。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细伢子,你智商的巅峰时期,估计就是高三那年了。”

毕业后,周岩想拖着我跟他一起去当法医,但我没去,因为我想留在花圈店自己做生意。

也不是为了钱吧,就是为了不让老爷子辛辛苦苦经营的店倒闭。

以后老爷子要是走了,而我又是个法医,花圈店谁来料理?

卖了,或者是关门不做生意了,这些都不是我想看见的。

于是我在老爷子的骂骂咧咧之下,渐渐学会了怎么做花圈店的生意,怎么编纸人,怎么编花圈。

高中的时候老爷子不让我学这些,反而大学毕业之后我学了个通透,堂堂的大学毕业生竟然去弄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确实是挺讽刺的。

我本以为一切都会过得安安稳稳,或是平淡得不起半点波澜,但是……

五个月前,老爷子把花圈店老板的位置让给了我,他则是安享晚年。

四个月前,老爷子常常念叨,细伢子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媳妇回来,我还想看看我曾孙子呢。

三个月前……

老爷子走得很安详,估计是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临走时还抽了我特地买来孝敬他的两包烟,脸上没有一点痛苦,安然善终。

第二天早上我睡醒了,习惯性就伸手到隔壁床叫醒老爷子,叫他按时去跟外面的老太太打打太极,锻炼身体争取多活几年,也能让我多孝敬他几年。

可是老爷子任由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其实当时是知道他走了,因为我能感觉到他粗糙的老手上充斥的冰凉。

我一脸笑容的作弄着老爷子,用手挠他痒,或者是用手指轻轻敲他脑门……但老爷子怎么都不醒。

说真的,那时候我是笑着哭的,因为我不相信他走了,老爷子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因为我没爹没妈,他走了我就没亲人了,可是……

老爷子!!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啊!!为什么?!

最终我还是敌不过现实,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抱着老爷子哭了整整几个小时,等哭完后眼睛都肿了。

他的葬礼是我一手操办的,超度,守夜,什么都是我,因为他跟我一样没有亲人。

老天爷挺没眼睛的吧?

一对相依为命的老少爷们,就这么阴阳相隔了。

唯一来灵堂给老爷子上香的人就是周岩,还有他妹妹。

周岩跟老爷子关系很不错,甚至他一度在老爷子眼里都是属于乖孩子,上进心强的类型。

在灵堂的第一个晚上,周岩陪我喝了个烂醉如泥,陪着我哭了整整一宿。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老爷子这辈子就没过多少享受的日子,我真觉得自己欠他,欠了太多。

他好不容易把店铺传给了我,正是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可谁想到他会走的这么突然?

那几天周岩一直陪着我,陪我喝酒,陪我撒酒疯,最终陪我一起抱头痛哭。

头七过后,我没有选择火化老爷子,而是拜托周岩的父亲托关系,把老爷子的尸首运到了湘西龙山。

老爷子是个舍不得家乡的人,他日思夜想的就是龙山县,就是这片不算繁华稍显落后的土地。

我一个人背着老爷子的尸首上了山,把老爷子埋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地方,龙山半山腰的土坡上。

在没来贵阳之前,老爷子常常带我去那里看落日,顺便听他唱一首几十年来渐渐没落的曲子。

“长眠故土本是命~~静待来生再轮回~~~六道皆苦喜神知~~~望君来世再为人啊~~~”

“爷爷,你老唱这个干嘛?”

“细伢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走,爷爷带你回家吃饭去。”

夕阳西下,两道身影歪歪斜斜的从土坡子上倒映了下来,老爷子牵着我笑呵呵的往山下走,那时候我似乎是听见了一声声在林中回荡的声音,但我没听清。

送老爷子上山的那天我终于听清了。

隔了十几年,我终于听清了……

那是一种对于岁月的怀念……

“湘西赶尸~~~生人回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