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深夜

闻曜风被抱得猝不及防, 先是很快地举起手,又怕他误会,小心地唤了一声:“白淳?”

从身后被抱住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变作干净明亮的一颗珍珠,被贝壳悉数接纳保护。

这种体验对ALPHA而言太过稀缺。

“我在。”白淳收紧手臂, 轻声道:“我感觉你……很难过。”

闻曜风怔怔地由他抱着,良久开口:“谢谢。”

他们一动不动地隔着沙发亲近对方。

闻曜风后仰了一些,任后颅靠紧他的胸膛,沙哑道:“我做了一个, 非常糟的噩梦。”

白淳轻应一声, 用手掌缓慢碰触男人的侧脸。

“你哄哄我。”

白淳听话地哄。

“不难受了好不好。”

“不好。”

白淳低头一笑,纵容他的每一句话。

今晚寒冷漫长, 他们终于有足够合理的理由亲近对方。

自绝杀之刻开录之后, 信息素和太多契合点都在不断加强他们之间的双向吸引。

白淳在逃,闻曜风也清楚他在逃。

只是他们都以为, 这样的暗流涌动必然会遇到一个触发契机,然后爆裂破碎。

结果也许是不管不顾的情热纠缠, 也可能会再度骤降到新的冰点。

命运却开了一个玩笑。

因为一个噩梦, 他们在酒店沙发边细水流长地, 谨慎又有几丝贪婪地,一点点学习该如何靠近对方。

“我也经常做噩梦。”白淳十指张开, 修长指尖按揉着他的脖颈:“今晚你突然坐起来,我吓了一跳。”

他看他一动不动坐在那好久, 原本想要装睡, 莫名一直挂念着。

电视机开了静音无声闪烁,白淳呼吸也好像被鱼钩捕获,长长丝线一路牵到客厅中央。

闻曜风不讨要更多承认, 垂着眼抬起右手,让指腹靠近他的指尖。

白淳动作停了下来。

男人微微抬眸,仰头去看他的眼神。

他温顺俯首,双手没有躲开。

带着薄茧的手指贴合在浅绯色指甲上,然后缓缓握紧。

白淳掌心焐着他的颈侧,他的手指拢住他的全部指尖。

一瞬触碰像露骨的情诗。

“白淳,”他又唤他的名字:“靠着我坐一会儿吧。”

白淳还在感受男人的指节轮廓,抽回神时轻嗯一声,昏暗里摸索着坐在他的肩侧。

他们靠着彼此肩头,一起看凌晨的新闻重播。

广告放过两遍,然后是深夜档家庭肥皂剧。

防备,猜测,试探,在疲惫又绵长的深夜里暂时都不需要。

存在于暗处的隔阂抗拒已经被溶解的所剩无几。

闻曜风发了许久的呆,靠着白淳道:“我和我爸爸关系很不好,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被他当着全队的面训过,你一直知道的。”

白淳在注视屏幕里案板上被切作碎片的鱼,很久以后应了一声。

闻曜风以为他也在发呆,往沙发深处陷了更多,自嘲道:“他是汽车集团的老板,身家上百亿,看不起我这个四流明星儿子也合情合理。”

“别说现在,哪怕是ECHO最火的那两年,我回家一样要被问,到底什么才能玩够。”

闻梭顾忌着梁家背景,情妇无数最终也就他一个儿子。

偏偏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产业无人继承,闻曜风成天在外面唱歌跳舞,让他在圈子里成了个尴尬笑话。

酒桌上几个富豪闲聊几句,无一不会暧昧恭维闻梭儿子有出息,红透半边天,小姑娘们喜欢的不得了。

“白淳,我那时候一直以为,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我拼了命地带队打歌做综艺,拿完亚洲的奖还想往美国发展,以为荣誉光环再多一点,我想要的身份就可以被承认。”

“就在ECHO无限接近顶点,马上冲破瓶颈走向更高平台的时候,你出事了。”

闻曜风挨着他的肩头,闭上眼语气苦涩。

“我那时恨透了你。”

“我知道,”白淳仍看着电视,淡淡重复一遍:“你恨了我两年。”

鲤鱼被烹的透红,一瓢酱自高处淋下去,鱼尾被烫到高高扬起。

“我那时候想不明白,怎么ECHO出了那么大的事,子涉原原反而待你更好。”

闻曜风苦笑道:“后来进了低谷,工作接近停摆几个月,我才渐渐反应过来。”

他为了得到那个承认,竭力把所有时间都塞进工作里,无形中把所有人都绑在无尽运转的精密齿轮上。

不允许出错,不允许停下来。

ECHO的外,由他竭力打造的完美无缺,是永远闪耀的人气天团。

可ECHO的内,每一个人的疲惫与秘密,长久以来都一直靠白淳的无声守护。

闻曜风在过去几年里错过了太多故事。

白淳听到这里,并不评价更多,淡淡问道。

“后来呢。”

“后来,发现永远也等不到。”

闻家在ECHO过气以后和他深夜长谈,利害关系摆得明明白白。

“妈妈从来没有阻拦过你的工作,可是曜曜,现在ECHO灯尽油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放手吧。”

“爷爷已经给你找好位置了,曜曜……收心吧,家业要紧。”

“ECHO出事不能怪你,回来吧,咱没必要过得那么累。”

所有道理他都懂,却也全都不认。

FYI娱乐隶属珑升传媒集团,闻家身处制造业,手伸得再长也没法干涉平行行业,最后还是作罢。

夫妻两一如既往双双扮演着家庭角色,知道闻曜风性格又硬又倔,也就温言几句,之后不再重提。

ECHO四人原本初起便是巅峰,一路顺遂高升无忧无虑,最后还是生扛两年风雨,在非议嗤笑里一步步熬到现在。

也总算熬到了现在。

白淳似乎忘记要安慰他,久久没有吭声。

闻曜风闭眼平静了一会儿情绪,低语道:“对不起。”

“也不用,”白淳自嘲道:“勉强扯平了。”

第二天再醒过来,宿姐在外头猛按门铃。

“起来起来——化妆师还有二十分钟到。”

闻曜风一睁眼就想起来,肩背腰颈被沙发边缘硌得生疼。

他一动发觉怀里略沉,支起身时发现白淳就睡在自己怀里。

“润……白淳,”闻曜风硬生生收回脑内专用昵称,这会儿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青涩得像十七岁:“起来了,宿姐他们在等我。”

白淳昨晚大半夜听闻曜风唠唠叨叨半个多小时,此刻意识不算清楚,埋头又蹭了蹭胸膛。

闻曜风:“……!!”

好香好软好白净!!

近距离看睫毛好长!!!

他这会儿心脏狂跳,偏偏宿绮还在确认这两人醒了没有。

“赶紧换衣服了!我在四楼等你们!”

“听见了——”

白淳不肯起床,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得更深,模糊不清梦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