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狱警开始用棍子敲击还扶在铁栏上的犯人, 逼他们回到牢房内。

犯人们骂骂咧咧地退了回去,大厅就只剩下医疗官和他的助手,蹲在地上看着依然昏迷着的花蛤。

“看样子真的只能轮椅了。”医疗官叹了口气道。

兰瑜醒来时,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幽暗逼仄的屋子里,周围很安静, 只听到一滴滴的水声。

屋子就两三平方米,没有窗户, 一盏小灯吊在头顶, 放着昏暗的光。

身下是坚硬的铁床,床对面是洗脸池,水龙头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有关紧,往下滴着水。

潮湿的墙壁生了层苔藓,变成暗绿色, 散发出一股霉味。墙角有个马桶没有合盖子,他从床上可以看到露出的一小块瓷面,布满了黄褐色的积垢。

看样子这就是自己的单人号房了。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 睁眼看着生满斑驳霉点的房顶。开始那股狠戾已经从脸上尽数褪去,只剩下脆弱和茫然。

刚才在大厅绞那个光头犯人脖子的时候, 他心里也在害怕,抖得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特别是看到那人眼球都凸出, 脸色紫涨舌头掉在嘴外时,他差点松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但他同时也清楚,以自己的外貌,在这个妖魔丛生的监狱里会惹来很多麻烦。如果拿光头犯人立威, 预先建立起一个变态精神病人设,从此就再也没人敢招惹他。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他咬紧牙关继续下辣手。反正狱警就在身旁, 不会任凭那人被活活绞死的。

顺便发挥出卓越的影帝实力,不但没有露怯穿帮,还成功地唬住了所有人。

现在他单独一人,不需要再表演给谁看,便侧转身将自己蜷缩起来。

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心中委屈得不行,眼睛一阵发胀,泪水顺着鼻梁淌在硬邦邦的枕头上。

叩叩叩,有人在敲墙,是隔壁的犯人,兰瑜静静躺着没有理。

安静了会儿,叩墙声又响了起来,好像他不做声就要一直敲下去。

兰瑜翻了个身,继续埋着头不理,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

“K,K,你醒了吗?醒了就说话,我听到你的床在响。”

兰瑜倏地抬起头,愣了几秒后呆呆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有人调戏你,你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惩罚,我觉得不够,把他剩下那条腿也打断了。”陆染空说:“现在就和你享受一样的贵宾罪犯待遇。”

兰瑜虽然觉得调戏这个词太刺耳,但是陆染空帮他出气的做法太让他惊讶,也就忽略了这个说法。

“啊……那真是太意外了。”他呐呐道。

“意外?”

“谢谢……”

陆染空心安理得地受了这声谢。

兰瑜平常没觉得陆染空如何,在这儿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发现这人就在身旁,他只觉得心里顿时安定下来,那些无助和恐惧都不翼而飞。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觉得更委屈了。

“你鼻子怎么瓮瓮的,听到我帮你出气激动得哭了?”陆染空并没当真的问了句。

还是这副懒懒的口气,兰瑜似乎都能透过墙壁看见他的模样。

——靠在床头,眼睛半垂着,嘴角微微翘起,带着戏谑和挑衅。

此时这想象中的画面并不让他反感,隐隐还觉得有点亲切。

不过他可不会表现出来,让隔壁那人更加不可一世,并以此取笑他。

“刚才差点杀人,鼻粘膜因为兴奋充血,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回道。

陆染空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兰瑜用手按了按泛黑的墙壁,手下分明就是厚实的钢筋水泥,不明白隔壁的声音为什么也这么清晰。

他忍不住问:“这牢房也是王威盖的吗?”

陆染空瞬间就反应过来,说:“咱们这堵墙上有个小洞,所以互相听得见。”

“在哪里?”兰瑜在墙壁上四处找。

“床架贴着墙,枕头位置。”

兰瑜将枕头拿开,在床架的遮挡下,看见墙上果然有个圆圆的小洞,应该是以前住在这里的犯人挖出来的。

陆染空又问道:“对新房子还满意吗?”

兰瑜嫌弃地皱了皱眉,“满意……”

边说边下了床,想去拧紧那水龙头,一直滴滴答答地听着烦。

拧了下没反应,水龙头是坏的。

陆染空说:“我还想着你要是不满意的话,我就找狱长,让他把咱俩换到大囚室去。”

兰瑜用穿着拖鞋的脚碾死地上的一只蟑螂,面无表情地回道:“非常满意……”

经过羯虫的洗礼,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怕这些蟑螂。

满屋子霉味和坏了的水龙头可以忍忍,马桶可以捏着鼻子擦洗干净,怎么都比和那些alpha犯人住在一起强点。

“什么时候能洗澡?”他嗅了嗅自己身上,觉得不太舒服。

“一周一次吧……”陆染空说。

“一周一次?”兰瑜震惊得拔高了音量,“怎么能一周一次呢?那多脏啊……”

陆染空说:“那些大囚室里的犯人才能每天洗澡,咱俩现在这地方是重刑犯中的重刑犯,洗澡要狱警陪同,去浴室的程序也很麻烦,所以一周洗一次。”

兰瑜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尖锐起来,“每天都有放风时间,难道澡不能每天洗?特别是监狱里还这么不干净。”

“帝国对监狱有规定,犯人每天都得出去见见光,呼吸新鲜空气一,可洗澡又没有什么硬性规定,谁还愿意每天陪着你洗澡。”

兰瑜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陪着洗澡?”

陆染空轻描淡写道:“是啊,重刑犯嘛,你洗澡的时候,狱警就抱着枪,站在隔间外看着你。遇到脾气好的,兴许还能帮你搓搓背,提醒你屁股上的泡沫还没冲掉。”

兰瑜屏住了呼吸。

想起一周不能洗澡,他顿时觉得那马桶和潮湿的霉斑,蟑螂和肮脏的墙壁,都是那么难以忍受。

仿佛每一次呼吸,空中的病菌就顺着鼻腔粘膜钻进身体,或者顺着囚衣贴在皮肤上,尽情地生长繁殖,连接成片,结成每一周才能消除掉的硬壳铠甲。

他开始觉得身上发痒,到处都在痒,想去挠,想脱光了让喷头对着自己冲,再用大刷子狠狠擦洗,擦掉一层皮那种。

何况他是名omega,怎么能在狱警的注视下洗澡?这里面的狱警不是alpha就是beta。何况就算有omega,也不可能请求让名omega来盯着自己。

要赤身裸体在枪管前和目视中洗澡,那他万万办不到。

不行,得离开这里。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觉得坚持一下可以熬过去。

这根本就熬不过去。

何况本来就是被迫执行这个任务,什么隆特星人什么犯人和他又有什么相干?

他只是名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