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目送人马远去, 掌珠抹把脸,看向春兰和刘婶,“咱们回去吧。”

她们是从北城门进城的。想要回到小舍, 还需再次穿梭闹市。春兰许久没有回城过,很想去陈记雅肆打包几样菜品,便道:“刘婶陪小姐先回, 我去买点小吃,稍晚再回。”

刘婶忙道:“你一个小姑娘不方便,还是我去吧。”

春兰摆手, “我对京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不会走丢的。”

“论起这个, 我比你熟多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争个没完。

掌珠因赶制棉夹袄熬了三宿, 不眠不休,加之担忧父亲, 这会儿困顿至极。朝她二人摆摆手,“别争了, 你们一起去吧,我自个儿回去。”

两人知道小姐身边有暗卫,不会有危险, 于是结伴去往陈记雅肆。

掌珠一个人走在喧闹的街头。回想那夜,萧砚夕将她扛进屋子,让人带走其余人, 等后半夜,春兰她们回来,说季六小姐被太子带回京城了。

自那日起,两人还未见过面。今儿该探望探望她。可想到自己的身份, 不便出现在京城,于是作罢了。

可冤家路窄,正当掌珠停在一个摊位前挑选玉饰时,身后传来一道讥嘲的声音——

“呦,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掌珠扭头看向对方,拢起黛眉。

方小鸢抱臂站在马匹前,一脸不屑,“杜大人跟太子保证,在京城再也看不见明掌珠。我今儿是瞧见鬼了?”

掌珠不理会,提步要走,被对方拦下。

方小鸢攥住掌珠手臂,“你父女出尔反尔,该不该挨罚?”

掌珠不耐道:“放手。”

真当自己是凤凰了?方小鸢不屑道:“一个被圣上丢弃的破篓筐,傲气什么?”

圣上...至今听起来有些陌生,掌珠掐她手背,“你松手。”

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背,方小鸢一把拽住掌珠头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对本小姐动粗,活腻歪了?!”

如今,杜忘不在城中,想欺负她,根本没有后顾之忧。方小鸢忍了许久,今儿终于逮到机会。

路人指指点点,无人敢上前帮忙。

掌珠一脚踢在对方小腿上,“松开!”

方小鸢吃疼,抬手落下一巴掌。

“住手!”一男人突然出现,扼住她手腕。

对方看上去像是扈从。方小鸢怒道:“放肆!”

男人面无表情,掐开她拽着掌珠头发的手,扭头问道:“小姐可要报复回去?”

掌珠摇摇头,懒得跟泼妇计较,“算了。”

男人丢开方小鸢的手,警告道:“再有下次,有你好看!”

说完,没入人群中,消失了身影。

方小鸢被强大气势阵住,顿觉失了颜面。堂堂国公府小姐,竟被一个下人当街呵斥。

因对方力量惊人,不是她能对付的。后悔自己出门没带随从,白白浪费了机会。

她狠狠剜了掌珠一眼,高傲地扬起下巴,“狐媚子。”

说完,趾高气扬地乘马离去。

掌珠面露愠色,越发瞧不惯方家姐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招惹过对方。对方却不分青红皂白,处处针对她。

真要计较起来,未必吃亏,可温吞如她,不想惹事。

回到小舍,掌珠倒头就睡。梦境混乱,翊坤宫内火势凶猛,哭声凄楚,尖叫连连。

她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喘息,额头全是薄汗。

“叩叩叩!”

大力的叩门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门外,暗卫大声道:“小姐,刘婶和春兰出事了!”

掌珠懵了一下,匆忙跳下床,大步拉开门,刚要问是怎么回事,见院外马车前,陈漾横抱一身血污的春兰走来。而他身后的刘婶,被一名郎中打扮的老者搀扶着,一瘸一拐,表情痛苦不堪。

掌珠跑过去,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陈漾瞥她一眼,“进屋说。”

几人走进屋子。陈漾将春兰平放在榻上,让郎中上前把脉,自己来到刘婶面前,“刚刚您喊疼,这会儿该适应了,再不正骨,这只脚就保不住了。”

掌珠扶刘婶坐在椅子上。陈漾撩袍蹲下,两手分别握住刘婶的小腿和脚,检查片刻,咔咔几下正骨操作,动作干净利索。

刘婶疼晕过去。

掌珠眉眼氤出担忧,让人抬刘婶进了里屋。

陈漾垂下手,掩住被鞭子抽红的手掌,“方家大小姐与你的恩怨,牵扯到了你们仆人。”

一句话,道破所有。

接着,陈漾将事情经过大体讲述一遍。无外乎,刘婶和春兰刚出陈记雅肆,与方小鸢遇上。方小鸢将怒火迁移到两人身上,下了狠手,驱马践踏在两人身上,并用银鞭鞭挞她们。陈漾从陈记雅肆出来,刚好遇见。

自古有士农工商的说法,在方小鸢这样的宦家小姐眼里,最瞧不上商贾。没听陈漾的劝阻和警告,继续下狠手。陈漾徒手拽住袭来的鞭子,救下了两人。

听完事情经过,掌珠下意识握紧拳头,杏眸溢出怒火。

方家,欺人太甚!

矮榻前,郎中收回手,叹道:“没有性命之忧,但身上和脸上鞭伤太多,恐难以痊愈,容貌不保。”

话落,掌珠听见榻上的小姑娘发出闷闷的哭声。

掌珠心疼不已,上前想要碰碰她,却下不去手。

郎中开了几副药,让人去抓,又交代道:“这姑娘腹部受了重伤,一定要悉心照料,尽量别碰水。”

女子腹部受伤非同小可,掌珠忍着不适感,小声问道:“日后,会影响怀子嗣吗?”

郎中摇摇头,“这个不好说,康复以后再需诊断。”

掌珠心沉谷底,上下贝齿打颤,对方家仇恨的种子播撒在心底。

春兰身上血肉模糊。寒冷的天,连毯子都盖不了。掌珠坐在一旁,温声安抚她的情绪。

看着处于崩溃边缘的春兰,掌珠自责不已。若是不坚持去送父亲,就不会遇见方小鸢,也不会间接害得春兰遭这么大的罪。

春兰哑着嗓子,大哭道:“小姐,你要替奴婢做主,替奴婢做主!!”

掌珠试着抚摸她的绒发,哽咽道:“兰儿放心,我一定要让方家付出代价。”

事情闹到了景国公府,景国公夫人笑着掏出一叠银票,砸在掌珠肩上,“姑娘最好选择息事宁人,拿着银两去给贱婢买些平时舍不得买的补品、衣裳、首饰。倘若惊动圣上,对谁都不利。”

掌珠弯腰,去捡一张张散落的银票。

景国公夫人笑着看她这副卑微贪财的样子,丝毫没把这事放在眼里,“行了,钱也拿了,这事儿就翻篇了,本夫人还有旁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出乎意料,掌珠直起腰,直接将银票摔在女人脸上。

景国公夫人从未这般失过颜面,当即下令,让府中侍卫架住掌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