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遇险

千佛寺在城外一座山上,寺庙建在半山腰,峰峦翠幕掩映,古刹幽深,游人络绎不绝。山涧流水潺潺,在山脚下汇成一个翡翠般的湖泊,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尚意诚跟着姜善一道去了千佛寺,进得寺中,是几重门廊掩映着的一道长廊,大雄宝殿还在里面。殿上设着一座三尺高的经坛,宝相庄严的佛相端坐正中。面前一只长案,供着诸佛菩萨的神马,一截齐摆了九只铜香炉,炉中香烟缥缈。

殿下放着三个蒲团,姜善上前跪在蒲团上,颇为虔诚的拜了三拜。他的动作有条不紊,眼中也很平静,并没有求神问佛惯有的焦虑和渴求。尚意诚在一边看着,都觉得他不像是拜佛的那个,像是被人们供起来的那个。

不多时,姜善起身,接过僧众递来的香,插进香炉里。绛檀烟气了了,在姜善手中过一遭,染了他满身的檀香。

拜过佛祖,姜善同尚意诚往后边去,走进殿内,只见殿内满是佛像,俱是大理石凿成,诸天神佛,或喜或骂,或坐或卧,形态逼真,各不相同。

他们都雕刻的很高很大,需要人仰着去看,看的久了,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三分虔诚。

尚意诚听见旁边一个男子对着佛像祈求自家妻子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另一边一位男子,约摸是行商的,祈求财源广进。

尚意诚有些无语,他与姜善对视了一眼,眼里俱是好笑。

姜善转身走出了佛殿,殿后一座丈余的莲池,池中白莲朵朵,圣洁安谧。姜善走到桥中间,停了下来。

他穿了一件月白的绸衫子,衣摆绣了些云纹,虽不显得华贵却自有一番气度。他常常将手袖在衣袖之中,显出一种温和。端献平日里也会装着一副温和的样子,那是为了引着旁人在他面前说真话。但是姜善的不同,他的温和让人觉得舒服,说话也可以,不说话就在他身边待着,也可以。

尚意诚站在一边,他越来越难把面前的这个人同传说中的东厂厂公联系在一起了。

“我看旁人求神拜佛都有所求,你呢?”尚意诚问姜善,“你如此地位,还有烦心事吗?”

姜善想了想,道:“我只是习惯了,来求个心安而已。”

尚意诚同他并肩,听他说话,“我年幼之时,有一位长辈十分笃信神佛,我跟着她听了不少佛经。长大之后,拜佛是为了修身养性,以至于让自己不那么痛苦。”

姜善说着停下来,想起了那段没有遇见端献之前的日子。尚意诚不明所以,目露疑惑。

姜善笑笑,道:“说不好真的是因为我年纪大了,总爱想些旧事,罢了罢了。”

尚意诚就问:“你多大了?”

“二十有八,这个年纪说年轻着实是勉强了。”姜善看了一眼尚意诚,问道:“你呢?”

“二十有一。”

姜善惊讶了一瞬,他竟比端献还小一岁,“如此年轻就中了探花,真是年少英才。”

尚意诚抿着嘴,笑的很是矜持。

姜善确实有些羡慕了,他二十一岁的时候还在成王府做管家,活的无知无觉,既无来路也无归途。

在千佛寺用了一顿斋饭,午后,他们就逛去了后山。

山中处处都是遮天掩日的高大树木,绿树荫浓,凉爽不已。

后山有一条长阶,蜿蜒着通到山脚下,因为走的人不多,阶上升满了绿苔。林间传来鸟雀的声音,伴着流水声音潺潺,远处寺庙钟磬音传来,在空山幽谷之中回荡。

姜善月白的身影在一片浓绿之中不慌不忙的行走,尚意诚听见钟声回头望,问道:“咱们会不会离千佛寺太远了。”

姜善回头看了看,道:“无妨,若是不累,咱们走着就下去了,其余人等不到我回去会自去山下等着的。”

尚意诚点点头,却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姜善扯了他一把,“好容易来一趟,游玩自当尽兴,其余杂事便不要放在心上。你不是文采很好吗?不如做首诗来。”

尚意诚哼了一声,“你让我做我就做?”

姜善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随你的便。”

转过石阶,一面是一片翠竹,另一面是一个高坡。

“我从前有个院子,里头也有一大片竹子,几乎要把屋舍都遮住。”姜善摸了摸挺拔的竹子,兴致盎然,“夏天绿的苍翠,一到冬天,雪压着竹子的枝桠,轻轻一碰一团雪便簌簌的落下来。”

尚意诚也上前摸了摸竹子,他想姜善一定是个没朋友的人,不然怎么对着自己都能说得这么兴致勃勃,明明他们也没多少交情。

或许他也会说给陛下听,如果陛下有空闲陪他来这里的话。

“你······”不等尚意诚说完,一支暗箭穿过竹林划破空气射来,擦着姜善的肩膀穿过去。

尚意诚大惊,不等他反应,姜善连忙拉着他往回跑。第一支箭仿佛是信号,随后而来的不知道多少箭冲着他们过来,生生将他们逼停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尚意诚去见姜善,姜善捂着右肩膀,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沿着手腕,沾湿了衣袖。

“这是怎么回事?”尚意诚问道。

“刺杀。”姜善这会子还有心情笑,“没见过吧。”

尚意诚手心渗出了冷汗,“现在怎么办?”

箭射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不多时林间又有动静响起,危险像是庞然大物,慢慢的逼近两个人。

姜善从腰间翻出一个信号烟火,道:“人都是从右边来的,咱们往左。”

左边是高坡,一眼下去都看不清楚底在哪里。

尚意诚没办法反驳,这个时候也来不及犹豫。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姜善也不见得多厉害,被抓住了肯定活不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姜善点燃手中的烟火通知山上留守的人,下一刻,尚意诚拉着他两个人往左翻去,一同滚下山坡。随之而来的利箭从上方射下来,这时候能活不能活就靠运气了。

山上等着姜善的东厂诸人一见天边的烟花,面色瞬间就变了,立即就有人往这边来。刺杀的人站在石阶上往下看,问为首的那个人,“怎么办?”

为首的人往下看了看,道:“下去搜,一盏茶的时间东厂的人就到,一盏茶之后,找不找得到都得撤。”

“是。”

一路滚到最底下的姜善翻了个身,呕出一口血来,他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一块树桩,疼的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那边尚意诚找了过来,脸上好几片擦伤,头发散乱不已,但是没有很严重的外伤。他扶起姜善,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姜善一坐起来便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咳了两声,泛上来的都是血腥味儿。

“找个地方藏起来。”姜善指了指枯草丛,“东西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