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实话实说

李二丫正在车间上班,忽然传达室的老宋头进车间直嚷嚷:“李二丫!有电话找你!”

“唉……那个挨千刀的……真是不让人省心!”李二丫放下手里的活,急匆匆赶到传达室,拿起听筒一听,不出所料,张毅城的班主任打来的,这礼拜已经是第三次了。

“李二丫同志,麻烦你来学校一下,教导处王主任有事找你商量!”言语间,班主任李老师很不客气。

“唉……李老师,我下班就过去……”李二丫一阵无奈,这已经是张毅城换的第四所学校了,要不是张国义在教育口路子硬,自己这孩子恐怕没有学校愿意接收。

下班后,李二丫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学校,只见教导处的王主任一脸哭丧的坐在年级组的办公室里,旁边的李主任满脸通红的坐在那运气,张毅城站在边上仰着脸满不在乎。

“王主任,真是对不起……”李二丫已经没词了,一个礼拜之内来学校三次,用句现在的俗语也算上演帽子戏法了。

“李同志,你跟我出来一下,有点事找你商量……”王主任哭丧着脸把李二丫拽到了办公室外,“李同志,我知道张毅城同学是吴局长的侄子……但是……”王主任支支吾吾的仿佛有难言之隐。

“王主任,毅城的事属于我们家长教育不好,我跟您保证,不管今天出了啥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出了……”李二丫跟王主任一个劲的作揖。

“李同志,今天的事,已经不能再稀里糊涂了,所以……”王主任满脸尴尬的跟李二丫嘀咕了几句。

“什么?劝退?!”李二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毅城在这学校上学还不到一个学期,怎么又要劝退啊?“王主任,您再想想办法……回家我一定好好教育……”

从王主任的嘴里,李二丫得知,这回确实是出了大事,张毅城班里有一个叫柳蒙蒙的女同学,品学兼优,长得又乖巧,十分受老师们的喜爱,是班里的班长兼学习委员,绝对是考重点高中的料。可是前些日子,张毅城硬说这个柳蒙蒙天天背着个吊死鬼上学,吓得柳蒙蒙哇哇的哭,这还不算,后来,柳蒙蒙的文具盒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根线绳,张毅城仔细的看了半天,说这条线绳是蛇精,全班的同学哈哈大笑,但这个柳蒙蒙当场却吓尿裤子了,没过多久,柳蒙蒙的家长来到学校,说柳蒙蒙病了,要办理休学手续,老师问啥病,家长也不说,所以老师怀疑是张毅城把人家吓得不敢来上学了,便去柳蒙蒙家家访,结果一去不要紧,这柳蒙蒙就跟疯了一样,铅笔盒、酒瓶子、书本一通砸,硬是把班主任砸跑了,家长拦也拦不住,所以班主任李老师认为是张毅城胡说八道刺激了柳蒙蒙,甚至说让柳蒙蒙同学患上了某些精神上的疾病。这事一出,张毅城还能在学校里呆么?

李二丫没辙,把张毅城带回了家里。一进家门,劈头盖顶就是一通大嘴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让你好好念书,你却跑去给人家胡说八道!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

张毅城一不躲二不叫,就硬扛着李二丫的嘴巴,这一扛不要紧,李二丫越打越来气,正打着,外边有人敲门。

李二丫开门,原来是张国义,扛了一袋米拎了两瓶油,“嫂子,刚才来你不在家……哟,大侄子,咋啦挨打啦……?”

张国义放下东西,看着李二丫气得满脸通红,“哎……嫂子,孩子不能打啊,根据教育心理学分析,孩子要总是体罚,更容易误入歧途……毅城,过来跟老伯说说,又惹啥祸啦?”张国义虽说没啥学问,但前两年职称考试多少也背了两段,隔三差五也能崩出两句术语。

张国义这么一说,张毅城才开口,“我看着那个柳蒙蒙就是背了个老头上学!还有,她铅笔盒里的绳子就是蛇精!老师说做人要诚实,我实话实说,我妈还打我!”说着跑到张国义怀里哭开了。

“嫂子,这事儿可不能怪毅城啊……”张国义点了根烟,“当年您爹他,不也是……”

“信不信搁一边,现在学校又不要他了!”李二丫气还没消。

“学校好说,全天津好几百个学校呢,一个学校上一个礼拜,初中也毕业了,到时再找个中专一上,不就结了嘛……嫂子你生那么大气干嘛?”张国义对自己这个宝贝侄子喜欢得不得了,一向是有求必应,“来,二大爷带你坐汽车去……嫂子,今天这么晚了,你也别做饭了,咱到外边吃去……”自从张国忠上次回家给了他一百万港币,张国义也潇洒起来了,基本上顿顿“下馆子”……

“嫂子,毅城的事交给我办,你就放心……来来吃菜……”张国义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张毅城碗里,“跟老伯说,到底咋啦?”

没等张毅城说话,李二丫先把教导主任的话复述了一遍,“你说这倒霉孩子,她背她的老头,你念你的书,显你能耐是吧……!?”

“嫂子,我看这事可不简单,要不这样,让毅城明天跟我去一趟那个什么女同学家,要真是神经病,就算他们家倒霉,要真是有事,等我哥回来让他弄去,等那孩子病好了,回学校上课了,再让家长去解释解释,毅城不就也能回去了吗?”说实话,张国义从心眼里也不愿意再找学校了,虽说是局长秘书,但总找学校毕竟不是个事,而且这学校目前是越找离家越远,万一再远点需要住校,这初中孩子没人管,岂不是要闹翻天?

第二天正好是礼拜日,张国义开车带着张毅城来到了柳蒙蒙家。

“你好……我是市教育局的,来您家了解一下情况……”张国义把工作证递给开门的主妇。

“哦,是市里的同志啊……给你们添麻烦了……”主妇打开门,发现还跟了个小孩,“这是……”

“我是柳蒙蒙的同班同学,来慰问慰问她!”张毅城年纪虽小,但心眼不少,此时该说什么话,根本就不用张国义教。

“哦!快请进!”主妇满脸的愁容上略微有了些笑容,这个主妇不是别人,正是柳蒙蒙的母亲。

根据柳蒙蒙的母亲所说,家里本来有三间平房,两口子住一间,柳蒙蒙自己住一间,还富余一间,于是出租给了一个老大爷,好几年了都没什么事,但最近老大爷得了病,几个儿女都不管,老人家一时想不开,在房子里上吊了。最开始家里只是觉得别扭,但没想到没过两个月,女儿就出了这个事……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张国忠拿出烟道,“能抽烟吗?”

“我姓孙,您抽您的……”主妇的脸上迅速恢复了愁容,“带着孩子去过医院看了,大夫说是癔症,没法治啊……现在,蒙蒙只能捆着了……”说罢,主妇竟然呜呜的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