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不是一……(第2/3页)

陈大胜就停下脚步吩咐童金台他们:“你们分头去寻我大哥,二哥,三哥来长刀所,就说……就说当初骗着咱们,把咱全家卖了的人,我……我仿佛找到了。”

众人吓了一跳,胡有贵上前一步低声问:“哥?你说真的?”

陈大胜肃然点头,又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管事的脸,他鼻子上有个大黑痣,他那黑痣上面还有“毛”,如今他虽老了,可我不能忘了他,我就是死了化成灰!埋到地下我也不能忘,也不敢忘……”

彼夜陈大胜并未归家,他们兄弟四人会合,陈大胜便取了牌子,连夜带着几个哥哥出城庆丰去了。

没错儿,这事儿瞒着谁,都不敢瞒着阿“奶”,她的儿,她的孙,她家里的一切悲剧都是从那一场被欺骗的贩卖而来的。

几人连夜到了亲卫巷时,已然是接近子夜时分,老太太吓一跳,让人掌了灯,披着衣裳坐在炕头问:“这,这大半夜的,可是出了事儿?!”

打发了伺候的下人出去,陈大忠便带着几个弟弟一起跪在老太太面前说:““奶”!咱仇家找到了。”

老太太微惊,压低声音问:“你们,你们说什么?”

陈大胜抬头:““奶”可记的,那年在邑州口子遇到的那个鼻子上有个大黑痣,姓江的那管事的?”

老太太身躯猛颤抖下,嗓子立刻便哑了,她坐直了,死死盯着几个孙子,语气带着足够的愤恨道:“你们,找到他了?”

那张狰狞的,刻薄的,恶毒的面孔立刻就浮现眼前,她的儿孙被绑走,就在不远处挣扎在泥泞里,她跪着,趴在地上哀求那人说“老爷,您慈眉善目,一脸佛相,您满门富贵,子孙满堂!老爷啊,我们没有卖了自己啊,没有卖啊……”

可那人却手里拿着一叠子卖身契说:“说什么呢?我们家大业大,还骗你们这几个?瞧见没?这白纸黑字,红手印都盖了,钱你们也拿了,怎么就反悔了?这帮子刁民……我看你老,我也不与你计较,来人赶紧打走,这臭的……”

他嫌自己肮脏邋遢,对自己脸就是一脚,自己的鼻血当时就出来了……

老太太心里难受却没有哭,那些过去的难受如今已经化为怒火,问了话,她就死死盯着自己的孙子,要等个答案。

陈大胜点头确定道:“是,找到了!那畜生压根不姓江,他是子野蓝家的二管事,名字叫蓝安江,孙儿打听了一些他家的事情,后便分析想,当年皇爷造反就一路死人一路征丁,路过子野那年正好就是谭家军在征,就谭二那脾气,他是谁的脸面都不可能给的,蓝家没办法就只能派了那管事出来,从外郡寻上一批倒霉蛋儿顶上,咱,咱家不走运,又男丁一大堆儿的,这便是起因了。”

两年过去,心伤在愈,战争的阴影也在逐渐消弭,陈老太太没有觉着这个消息意外,她们家就是无依无靠的逃荒叫花子,不是在这边受迫害,也是在那边,便是人不收她们,老天爷也没在意过。

这一路煎熬,其实这老太太恨天比恨人多,可如今找到仇家了,她就静坐在那里,半天儿终于憋出一句:“大胜,杀!杀了他!给你爹,给你们哥哥兄弟们报仇!啊?听到没?”

陈大胜他们一个头磕下去,认真道:“是,孙儿知道,孙儿们今晚回来,就是想跟阿“奶”说一声,我找到他了,他们跑不了,咱家的仇就要报了。”

老太太咬牙切齿一会,看孙子们又要连夜走,便提醒到:“你们媳“妇”儿都娇弱,这事儿悄悄做。”

陈大忠吸吸鼻子道:“哎,知道了阿“奶”,您自己个保重好身体,以后,您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老太太没说话,就安静的坐着。

陈大胜他们离开,也丝毫不担心这老太太因气而身体有个好歹,他们都清楚,经历了漫长的磨难后,陈家什么都不多,最多便是铁匠千锤百炼敲打出来的心,还有一副骨头。

报仇呢!阿“奶”怎么会倒下。

等几个孙子离开,老太太便静坐到了黎明。

黎明时分,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那天也是蓝“色”的,却是墨染过的黑蓝。

老太太披着衣裳,就趿拉着鞋子,拄着拐杖来到院里看天,一直看到那墨蓝越来越亮,越来越蓝后,天总算是亮了,她忽然就笑了,对着天说:“呀,你后悔了吧?就开眼了吧?可晚了,我还是要骂你的,骂到死……我也是要骂你的!我就是死了,投生成猪成了狗,我也要骂你……”

这年盛夏天是燥热的,可是陈大胜一行人的心却是冷的。

而并不知道大难临头的蓝家,却在这一天拉着许多礼品在燕京四处寻访,他们要找当初与祖宗有些关系的旧友老亲,想踏上通天路,便得有些代价。

奈何,这大梁朝新贵多为邵商派,便是有前朝的大臣受到重视,蓝家前朝都攀不上,何论今朝?

且,随着过去的世家巨族重新回到燕京,为保富贵,谁不想走这条道?这些人撒钱的力道,比起已经要败落的蓝家,是要强上百倍的。

如此一天折腾,连个门槛都没看到的蓝家宗子蓝子立,就大白日坐在一处不大的院落里饮愁酒。

蓝家现下住的这处地方,乃是租住在燕京体面地方,是距大梁宫三条街,离六市口子不远的文显街,这边最便宜的三进宅子,一月都在一百五十贯,还不算吃喝拉撒,家里强撑出来的虚荣体面消耗。

本就是生打生入京,再住的与富贵圈远些,他的两个女儿不要说送入皇子府了,便是送与高官做妾氏,人家也未必能看上你。

何况蓝家的两位嫡女颜“色”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是一般的。

天气炎热,住着大宅却不敢买冰,蓝子立就只能将两条小腿,杵在这小花园的流水中贪一二分凉快。

他也没喝一会子,与他从小相伴,一起长大,并被他信任的管事蓝安江便进了院子,见到他就小跑着过来说:“大爷,大“奶”“奶”跟小姐们回来了。”

蓝子立眼睛一亮,立刻扭脸盯着蓝安江看,可蓝安江却不敢抬头道:“小姐们又置办了点首饰,今日花的倒是不多,也就十几贯的意思,大爷可莫气啊!

这原也就坊间常有人说,那尚服局的几位主管姑姑喜欢去金铺看花样,咱今儿没有碰上,就多去几日,咱黄道吉日出门,就总有时运到的时候,大爷莫要上火啊。”

蓝子立无奈笑笑,饮了一杯酒叹息:“嘿!老爷我不上火,大爷我想上吊,这一月二三百贯的消耗着,老江啊,咱家就要上街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