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七……(第2/3页)

竟是这样啊。

七茜儿了然的点点头,却看着秦瑞娘道:“我看如今气“色”不错?可是,大好了?”

秦瑞娘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噗哧一声笑道:“哪有好不好的事儿,不瞒您,我那会子是装的。”

七茜儿诧异:“装的?!”

秦瑞娘抿抿头发笑道:“哎!装的!不然怎么办啊?儿子死了,依靠没了,娘家早就找不到人了,我不装疯,就要被吃了啊~!”

帐篷内刹那安静,诵经的声音停下些许,片刻尼师又念诵起来,倒是有两个年岁小点的小尼姑,默默流起了眼泪。

大点的尼姑看她们不争气,许是习惯了,就提起敲木鱼那裹了布的锤儿,对着这俩光脑瓜子就是两下。

小尼姑不敢吭气,捂着脑袋往方桌下面躲避。

七茜儿见不得这个,便吩咐:“来人,带尼师们下去且歇歇,喝口水润润嗓子再来,要劳累一夜呢,我跟客人说说体己话儿,这会子就别折腾了。”

这女人对菩萨不够尊重,骨子里却是个畏惧瘟神的。

四月几个进来,引了那尼师们往外走,带人都走完了,七茜儿这才吸吸气,到底坐了起来。

五月抱着软枕给她垫好退下,七茜儿就不好意思的对秦瑞娘说:“您莫怪,我这身上快俩月了,家里又不让受劳。”

秦瑞娘看看七茜儿的肚子,倒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两句好听的,等说完半响,秦瑞娘才说:“我娘家没了,霍家老家千山万水的,我便什么都没有的孤零零随着去?也到不了地方,您是知道那会子有多难的,就怕~他们路上又要吃我。”

是呀,那会子吃人呢。

七茜儿请秦瑞娘饮茶,看她伸手端杯,十指尖尖“露”着,指甲尖儿也挺长的,便笑道:“大“奶”“奶”睿智,却是不走的好。”

秦瑞娘呛了一下笑道:“还,还哪门子大“奶”“奶”啊,人家都拿我换豆饼了,赶巧我家当家的那会子还随军养着马,他牲口嘴里抠下一些本预备夜里贴补胃口的,瞧我可怜,就把我留下了。”

七茜儿欣慰的点头:“留下好,我看你现在还过得不错呢。”

如今的秦瑞娘改不了她似笑非笑的样儿,可眼神却是自信灵动的。

秦瑞娘笑:“啊,好着呢!前几年他跟着老伯爷去平叛,那我也是提心吊胆的,后来他虽缺了一条腿儿,人好歹是回来了。

不然咋办呢?人家到了燕京就接了三个比我高的小子来享福,好么,福气没看到,转眼走了年巴日子,我就得拖着人家儿子熬灯油,这又是得掌家又是替他担心。

哎,人都是贱骨头,咱们那宅门出来的,也是眼小没见过世间多少好,就给点好听的,一辈子就卖给人家了。

托如今常侯爷的高恩大福,我家那个手里有点儿积蓄,有靠山也不怕人家欺负咱,这不,就在燕京北门口子开了一家车马大点,做镖局子歇脚买卖……”

秦瑞娘好不容易得见故人,便越说越起劲儿,她都不知道说这些的时候,自己的语气表情有多么的神采飞扬。

七茜儿就笑着听,间歇还给她添水润喉。

打开话匣子的秦瑞娘继续道:“……如今家里家外,那~都是听我的!他亏欠了我,就什么都由着我,我算看明白了,长出气儿的日子就是苦寒,那是活人呢。

憋闷在从前的院子里,您知道的,那是做鬼呢!都是一辈子,干嘛不长出气的过活啊,您说是吧?”

七茜儿点头:“是这个理儿。”

秦瑞娘伸出手给七茜儿看:“甭看如今我就是个大车店的掌柜娘子,可我老爷也有末流校尉官身,京里市面上也有些尊重,您看我这打扮寒酸,可我这手是不沾水的。

您也知道,别的不成,盘个小账目我还是可以的,好歹从前我自己的院子我也一直管着,我家那讨厌鬼就说,万想不到几斤豆饼还换了个金菩萨回来,就给他美死了。”

七茜儿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那我值点儿钱,我是我家老祖宗拿十贯钱并一些粮食换回来的。”

她这样说,倒把秦瑞娘吓一跳,她利落的放下杯子,看看左右,再探头帐子门口看看,松了一口气回来道:“您怎么什么也说?”

七茜儿无所谓的笑:“怎么不能说,我哪里来的,怎么被卖的,家里都知道,我有今日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并不用看着谁的眼“色”活。”

秦瑞娘都听愣了,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才半是佩服,半是迟疑道:“从前也看不出七小姐竟有这样的本事呢,也是,在那院子里,除了那千刀万剐的老瘟婆,旁人就连个大响动都不敢有的。”

说到这里,她看着没写名字那牌位道:“这位姑娘其实是姓曹的,叫个宝妮,听说是前朝罪臣之后,当日霍云瑞说过,说她家里亲戚造反了,就满门都被关了起来,又因她生的貌美,嗨,就上头人看上了。

期间也不知道倒了几手,哼,那霍老爷是个捡哈喇子吃的,便非跟那时候的主子索要……”

七茜儿闻言惊讶:“你知道她?”

秦瑞娘笑笑:“知道啊,好歹我也做过霍家大“奶”“奶”不是。您说说,咋就想不开?人都死了,知道她是谁有什么用?我是能给她报仇,还是能给她预备棺木?还是她有福气呦,跟您家老夫人埋一起了,不然哪有这个香烛吃。

要我说,就是低一时也不是一辈子不翻身了,遇到难处多开阔心胸,先得活着才有出路。这位倒好,抬进来第一晚,咋还没咋呢,直接就拿剪子贯了喉咙,就给霍老爷气的,让人丢后山喂野兽去,我吖,我那会子觉着她可怜,就让他们悄悄埋了,不然,我不能知道香樟树下这两座坟头儿的事儿。”

怪不得呢,七茜儿想了半天才轻笑道:“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老坟头呢,若你这样讲,也不过是十来年坟,哧,又哪里是姨姨,分明是个姐姐。”

秦瑞娘笑笑:“留在十七八,可不是一辈子姐姐了。”

帐篷内安静下来,小半天儿,七茜儿才看着牌位问:“你不会好端端的来寻我,可是有事儿?”

秦瑞娘脸上顿时有些涩意,半天儿才说:“确实有事儿来求您的。”

七茜儿扭脸对她笑笑:“说吧,是银钱不宽裕,还是有旁的难处?”

秦瑞娘摇头又点头,罗嗦完才苦笑说:“嗨,也不是跟您借钱儿,其实是,您还记的我那孩儿吧,麒哥儿。”

七茜儿记的呢,便点点头道:“怎么不记的。”

说起来,这个霍家长孙若排辈分,算是自己侄儿。

秦瑞娘无奈叹息,当初那些哀伤已经被时间治愈,可她还是要难受的:“我的哥儿没了后,大爷就找了个箱子给他安置在祠堂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