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月初五这日, 何为安刚从附近县城回府时,阿七就迎了上来,杏树村那边又传回消息了。

“大人, 周林先前还有一个妹妹,早年被抱给别家养了,后来听说进了皇宫做宫女, 再后面就没有消息了。”

阿七的话音一落, 何为安的脚步霎时停了下来, 心中之前那隐约的怪异之感, 此刻突然又冒了出来。

他看着阿七,沉声问道:“周林有妹妹这事村里人都不知道吧!要不此前怎么没查出来?”

“是,差不多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杏树村几乎没人知道了, 这次还是碰巧从一个老者嘴里知晓的。”阿七点点头。

“村里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巧就从老人口中打听到了,且还知道她进了宫中?”何为安皱眉凝思着。

这事越想越不对劲。

“阿七,你不觉得这线索来的未免太容易了些吗?好像自那日去杏树村开始,一切我们想知道的, 都很快就有了消息。”

就好像是有人在前面刻意引导似的,想到这儿,何为安骤然眼神一变。

是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日在长平县路上碰见郑东林后开始的。

那天他看似不经意的说漏嘴,道出圣上大病的原因。

可一个能久伴帝侧的人, 怎么可能会这么不谨慎呢?

圣上要他办的事,必定是极其隐秘之事, 怎会这般轻易的就让自己给查到了呢?

太顺利了, 一切都太顺利了。

可是郑东林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在脑海里快速想着所有一切和郑东林有关的消息。

突然去年秋天时昌平街那边传来的一条消息在他脑中闪过。

户部的吴修齐在宫中有个大靠山, 但具体是谁不知道,只知道是个大官。

这也是吴修齐明明没做出什么功绩,此前却屡屡传出在谭大人退后,他会上位的内幕消息了。

这么一想宫中的大官,除了后宫妃嫔们,就是中常侍郑东林位最高了。

若是那吴修齐背后之人真是郑东林的话。

那他当日故意放出的线索,难得就是为了引自己上钩?

宫女?周家?

“你当时说周家唯一奇怪的一点就是,她家女儿是招婿的?”

何为安仔细想着所有线索,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可却无形之中好像又是串联在一起的。

“是。”阿七看着闭眸沉思的大人,不解的回道。

何为安此刻静静的立在院中,早上还风轻云淡的天空,此时已被乌云覆盖了不少。

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色看起来有些阴沉,像是即将下雨的模样。

去年郑东林就去了杏树村,然后圣上大病,太子南巡,楚王莫名的提议,圣上还问自己了七皇子,杏树村周家,宫女。

何为安再次梳理所有的细节,“你说周林夫妇年近花甲了,那他们的儿女如今应该也至少三四十岁了。”

“而假如周林的妹妹真在皇宫中,五十多岁的宫女若是没有被遣散出宫的话,那必定是做到了一宫嬷嬷的位置了。”

“是,周家大儿子如今已有四十,女儿三十五,一家共九口人,周家大儿……”

阿七正准备把周家所有人都详尽的一一念给大人听时。

何为安突然睁开眼,打断了他,“等等,你刚才说周家的女儿今年三十五岁?”

阿七突然停住,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三十五?今年正好是建安三十五年?这会是巧合吗?

对了,还有……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冒出来,后背上迅速渗出一层冷汗。

下意识吞咽时,何为安突然自己把自己给呛住了,“咳咳咳咳!”咳了好几下,才平缓下来。

“快,快撤回杏树村的人!”何为安脸色十分难看。

若真如自己所想,那郑东林就是给自己指了一条死路。

许是近来一切太过顺利,他一时不察竟着了那狐狸的道了。

这么看来,郑东林应当就是那吴修齐背后之人了,否则他何必费这番功夫来对付自己。

见大人面色不对,阿七也知定是出事了,还未来得及回话。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声,接着门房奔来,说宫里来人了,召大人进宫。

主仆二人皆是面色一变,何为安迅速吩咐阿七:“杏树村的人别联络了,一个时辰后,我若还未回,你就立即带夫人回贺家。”

未等阿七回话,宫中内侍已进院中。

见大人跟宫人走后,想起刚才大人最后对他交代的话,阿七此刻急的直在原地打转。

出大事了,定是出大事了!

可他根本就无法完成大人刚刚的嘱托,今日好巧不巧的,夫人带着雨雪雨霏去香云寺还愿去了。

他现在去寻时间上更本来不及了,且他担心万一大人回来,自己不在,再耽误大事那就更糟糕了。

天空此时已彻底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

去宫中的路上,何为安抬头看了眼头顶黑压压的云层,露出一抹苦笑,这回自己怕是真的要完了。

上一次昌平街楚王一事,还尚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可这次窥视帝心,刺探皇家隐私。

还是这样的皇室丑闻!

圣上怎会再留自己!

事一败露,他必死无疑。

果然,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中,一个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早该想到的,这两年自己爬的太快了,一味地激进,自然会挡了别人的道,成为他人眼中钉。

可年年怎么办?她才刚怀孕,贺家能否护得住她?

她会不会被自己牵连?

想到这,他手臂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跳着,袖中的手掌全是冷汗。

他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何为安不断的在心中和自己说。

可直到他随内侍走到御书房门外之时,还未想出应对之策。

看着那扇他如今已渐渐熟悉的漆金盘龙大门,他第一次心生退意。

内侍在门外禀报,不一会儿御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子善走了出来,看着何为安一笑,“何大人快些进去吧,圣上同谭侍郎一直说起您呢!”

门口的何为安眉间微蹙,怎么谭大人也在,不应该是郑东林吗?且这位子善内常侍也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模样。

来不及多想,他匆匆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没看到郑东林的身影,谭溪舟见他来了,朝他微点了下头,面上看着也并无不妥之处。

圣上正低头专注的看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注意到何为安来了。

“何为安,朕听说谭侍郎说,这长平,长宁,长乐三县的账目都是你看出问题来的?”

“何郎中朕是真要说你慧眼如炬,就这几本账目,朕看了半天,若不是谭侍郎指出,朕还真找不出半点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