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五月初一, 大早去香云寺烧香的贺二夫人下了山便匆匆赶往了怀远街。

她一这路上心神不宁,即使坐在马车内还一直嘴里嘀嘀咕咕不停念着经文,面上愁云笼罩, 眉心紧锁。

明蓁之所以信佛,绝大部分就是受母亲的影响,贺母是个虔诚的佛徒,每逢初一十五必上香云山上焚香诵经。

今日贺母如往常般上寺中烧香, 谁知焚香时, 香竟直直从中间断了,这可是大忌。

贺母当即去找了寺中主持, 求了一签, 竟是大凶的下下之签。

此时的贺母不断诵经以求驱赶那不停在脑海里环绕不散的签文, 她之所求不过是家人平安,儿女顺遂, 可那签文所得却是儿女难平, 家中不宁。

如意不平媒, 一遇风波起, 穹弯不再春, 诸事无所依。

短短四句话, 句句皆凶。

贺母一路心急火燎的赶来何家,见到女儿后, 又犹疑了起来,签文之事极易乱人心绪,不忍女儿如自己般烦思忧虑, 贺母到嘴边的话, 又生生止住了。

主持解签言, 如意不平媒, 这句签文第一个字和最后一字皆为女字,且这句话指的又是男女之间的事,自己年纪大了,这签文上所言定不会是自己。

而女儿嫁人后一直生育,正是贺母一直所担忧的。

虽不能明着和女儿说,但签文前两句说言皆与息息女儿相关,她不得不提点女儿一番,却见女儿亦是垂眸不语有心事的模样,她心中顿时一个咯噔,试探着开口:“年年,你最近可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明蓁正因早上又及时到来的月事而失望,听到母亲关切的话,她忙摇头,微微轻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没有,只是···这月的月事又来了。”

听到这儿,贺母沉默了下来,此时又庆幸得亏何为安不是世家子弟了,否则依女儿这样的情况,他家中怕是早就给他张罗着纳妾了。

女儿与他成婚已有四年多了,且何为安今时已不同往日了,他如今是圣上器重的心腹大臣,朝中炙手可热的户部左侍郎,保不住哪日他因女儿无所出为由要纳妾,那她们贺家亦是无法拒绝。

他已不再是当日那个事事可由贺家做主的小小庶常了,想到这儿贺母联想起签文所言,心中更是忧虑,“年年,为安近来可有什么与先前不同之处吗?”

夫君和先前的不同之处?

“什么不同?”明蓁不解母亲的意思。

“就是和你们刚成婚时相比,他对你可有越来越不上心之象?”

贺母的话说的直接,女儿是要求极少只为何为安着想之人,她若不说的直接点,她压根就不会想到那回事。

明蓁又摇了摇头,近一年来她到觉得何为安对自己比先前还要上心一些。

从前他一忙起来压根就顾不上自己,可是近来他便是再忙时,还会特意抽空来陪自己,有时还变得有些黏人了起来。

见女儿这般信任何为安的模样,贺母皱眉忍不住提醒道:“年年,为安如今大权在握,这男人有了权势后花花肠子也就跟着来了,以前他是没这个能力,如今即便他暂时没这个心,但也总会有那么些个主动上赶子巴结他的人,你也得多防着点了。”

虽说像女儿这种情况,何为安现在即使是纳妾贺家也不能说什么,但贺母可不似其他官家夫人那般,见女儿子嗣艰难,还主动劝女儿给丈夫抬一房温顺的妾氏来稳住男人的心。

在她看来,何为安最好一辈子都别纳妾,女儿一心都在何为安身上,又是个性子温婉柔和之人,若是何为安纳个有心机的进府,那女儿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委屈死了,她可舍不得。

明蓁不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提起何为安纳妾之事。

这个她从前两年开始起一直担忧又害怕的事,她一直不敢去想也一直逃避的事。

她不愿意想,因为一想到何为安以后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就绞着痛,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竟是个如此小气善妒之人。

“娘,夫君他不会的,即便他···他真的···”明蓁咬着下唇,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两个字来。

贺母叹了一口气道:“行了,年年,娘想和你说的是,娘不需要一个贤惠大度的女儿,只需要一个自己过的开心快乐的女儿就够了,别的那些什么名声不过都是些虚的,你明白吗?”

母亲的话让明蓁鼻间一酸,她依偎进母亲胸前,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娘谢谢你。”

“傻孩子,和娘还要客气,有什么事一定记得要和娘,千万别自己憋在心里知道吗?”贺母不放心的又嘱托道。

“好。”明蓁抱着母亲不想撒手。

贺母在何家没待多久,再三交代女儿后,她就回了贺府,想着回去一定要多抄写些经文,祈求菩萨庇佑,一切顺利。

傍晚何为安回来了,同妻子用膳时,却见妻子常常偷瞄自己,他放下手中的筷箸不解地问她:“年年,你在看什么?我身上有那里不对劲吗?”

明蓁立马摇头,母亲只让她多注意点,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注意,她才多看了夫君几眼,就立马被他察觉了,可她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啊。

何为安探究的目光从她脸上仔细扫过,见妻子一脸心虚的模样,他只觉得好笑。

好像每回自岳母来府中后,妻子有那么几天也都会变得奇怪起来,也不知母女二人每回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夜里歇息时,何为安一上床,就把暖烘烘的大掌放在明蓁的腹间,从后拥着她,低声问:“今日肚子有不舒服吗?”

自去年明蓁小产后,她每回来月事时肚子都会有些胀痛,何为安问过季大夫,得知是小产那日被雨水淋到着凉伤了身子所至。

自那以后起,每天夜里睡觉时他都会把手搓热后放在她腹间,渐渐就养成了习惯,即使明蓁半夜自己睡开了一点,他也常常伸手把人又捞回去,继续用手给她暖肚子。

“今日不怎么疼。”

他的手暖暖的,此时放在腹间最是舒服了,明蓁把自己的小手覆在他的掌上,柔声回他。

虽不知别的夫妻是怎样相处的,明蓁却觉得何为安对自己真的是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很多事情他虽然不说,但对自己事事关心,又体贴细致,除了有时忙了点,别的都无话可说。

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他对自己这么好,她却连为他生个孩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明蓁紧紧抓住他的手,心中又难过了起来。

“别闹,睡觉了啊。”何为安以为她故意玩闹,浅笑着哄她入睡。

何为安又连续几夜没怎么睡好,此时已有些睡意昏沉。

夜色渐深,听到身后沉稳的呼吸声,明蓁慢慢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