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自愿

公主哪敢惊动云郁, 慌忙派府上家人去找。阿福陪着她在房中等了半夜,才看到驸马脸色阴沉的回来。公主坐在床上,当时的表情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眼睛里泪水都在打转,萧赞表情很不好, 脸上明显带着怒气, 剑锋上还沾着夜里凝的露珠。

阿福忧心忡忡, 本以为他们夫妻要吵架的,心想着要怎么劝。还没开口,萧赞目视着公主, 及见到她眼中的泪花, 脸上的表情怔了怔,嘴唇颤抖了一下。半晌,手中的剑, 哐当一声落了地。他有些歉疚地,默默走到公主面前去, 伸手将她轻拥在了怀里。

二人久久抱着。

阿福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不再说话, 小声地关上门出去了。

阿福不敢立刻走,站在窗下, 听了一会声音。窗子隔音的,里面声音又低, 听不大清楚。过了一会,阿福见里头吹了灯, 便悄悄离去了。

院子里传来桂花的幽香, 花儿金灿灿的。她摘了一束花枝,来到云郁的住处,向守卫通报了姓名。她本打算进去的, 没想到云郁出来了。

那是夜里,月光非常好,照的人脸雪白,花和树和人,廊柱亭台和楼阁,都像是笼罩在一层薄而透明的轻雾中,有如仙境。云郁知道贺兰韬光骚扰公主,还有萧赞去追的事情,本来心情很不好,只想发火。然而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中又释然了。

大好的月色,难得出来,哎,算了吧。那些烦心的事,等回了宫再理会吧。一年中,能有几天这样的光景呢?他勉强放下心结,道:“陪朕走走吧。”

黄瑾拿了锦缎的披风来,给他系上。云郁摒弃了随从。

这园子是新修的,花木生长的繁盛。

二人穿梭其中,满鼻子花香,满眼睛花树和月光。阿福跟着他的脚步。她不敢和他并肩而行,只稍稍晚他一步。头低着,怕被人瞧。

走了几步,云郁忽然回头,拉起了她的手。

他的手凉凉的。

骨头很硬,攥得她有点疼。

阿福不知道该说什么,故意没话找话:“皇上……那个贺兰韬光没死吧?要是驸马把他杀了,岂不是又要惹出事。”

云郁道:“随他去吧。朕没心情管他了。他死了也是活该。”

阿福又没话了。

“皇上……”

她展颜一笑,指着不远处树荫下绽放的一朵白色的大花:“那是什么花?好像荷花啊!又白又大!”

云郁的目光被她吸引过去:“那是昙花。”

阿福说:“昙花是什么?从来没见过呢。”

云郁说:“昙花是只在夜里开的花。”

阿福欢喜地跑过去,蹲在地上盯着那白色的大花,看了又看。

“这花真好看啊。”

云郁也跟着走过去,也学她蹲下了。

两人对着那花,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别看了。”

看了一会,他估计腻了,站了起来,对阿福说。阿福不肯起,感觉这花美丽又神秘,止不住盯着看。云郁再次说了一句别看了。他的手牵着她的手,阿福感觉他在拽自己,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笑的眼睛亮晶晶:“我想再看一下,看一下好不好?”

“别看了。”

云郁说:“看我。”

阿福的笑容有点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啊?”

“看我。”

云郁感觉她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大高兴,说:“我不比昙花好看吗?”

阿福笑的更迷糊了。

她脸缓缓地红了。

他比昙花好看。

她只是害怕,不敢看。

她盯着他看,像看月光下的昙花一般。

云郁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嘴唇轻轻地吻上来。

生活,仿佛起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公主不是一个人了。

她身边有了驸马。

萧赞眼下没什么官职,也不出门,每日便是呆在府中,跟公主读书弹琴。

贺兰韬光那事并没有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驸马那夜,去追贺兰韬光了。但是并没追上,后来失望地回来。本来他满心的愤恨和怒气,却在见到公主的那刻,莫名的平息了。

对着这样一个美貌的妻子,他根本就发不出来脾气。只是看着她的脸,心都要悸动的化掉了。

不晓得他们当夜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起床,阿福看两人,都是气色红润,含羞带笑。阿福去铺床叠被的时候,见到床单上有指甲盖大的一块血迹。

阿福可懂那是什么,装着糊涂若无其事,憨笑着将床被收走了。

公主和驸马,这两人可真是黏糊。

阿福心想,男女那事,有那么快么?不过俊男美女,看一眼就心动也不是什么怪事。阿福看他们随时在闺房里,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公主爱读书,萧赞是个才子,能诗能赋。公主喜欢琴棋书画,萧赞样样都会,样样都精通。梁国的皇子,自幼锦衣玉食,宫廷名师教导,哪有附庸不了的风雅,跟公主刚好性情投合。他们在一块弹琴,阿福便坐在一边听。

驸马性子很好,几乎没有什么脾气。

听说他原来脾气不是很好的,原来在梁国时,也是个有些狠毒、跋扈的人。经历了家国巨变,脾气收敛多了。他对公主十分温柔恭敬,对阿福这样的奴婢,也客客气气的。

大家私底下会议论他,说东说西的。

“他是萧衍的儿子,皇上怎么放心让他做驸马?”

“他不会是梁国的间谍吧。”

“间谍,怎么可能?他是梁国的叛臣,想回都回不去。看他小心翼翼讨好公主的那样。他现在是靠公主活命呢。”

阿福不了解萧赞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可他而今做了驸马,阿福不希望公主难受,每听到下人议论,便斥他们住嘴,不许再说。但这些话多多少少还是传了些到萧赞耳里,他知道了,也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有一次,阿福斥责那些多嘴的下人,恰巧被他听到了。阿福挺不好意思的,讪笑着安慰道:“那些下人不懂,都是道听途说,驸马不用往心里去的。只要公主跟驸马是真心,旁人的闲言碎语,又抵得了什么。”

萧赞只笑了笑:“没什么,都习惯了。”

他望着阿福,说:“韩福儿,你心地挺善良的。我在魏国多年,受的白眼多,你是第二个主动替我说话的人。”

阿福好奇道:“那第一个人是谁?”

萧赞道:“是陛下。”

他见阿福有些听不懂,道:“三年前的乐平王。当时萧宝夤造反,朝中有人诬陷我说我和萧宝夤同党,要杀我。我在魏国无亲无靠,朝中没有人替我说话。只有当时还是乐平王的陛下,替我求情,我才逃过一死。”

阿福听的愣愣的。

萧赞道:“陛下是有情有义,既有勇气,行事果决,又心地善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