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正名

宣平侯心中怒海滔天,要不是亲耳听到他都不敢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会发生在宣平侯府,还发生在他的后院之中。

偷嫡换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好一个李氏,好一个事事为女儿谋划的生母姨娘。人人皆道她为了三娘不顾一切,为了三娘牺牲自我。什么积德为女,什么伏低做小以图女儿日后能有好日子过,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李姨娘的双手正掐在裴元惜的脖子上,惊愕地看着杀意腾腾的宣平侯朝自己走过来。她的脑子“嗡嗡”一片,像有无数只黑色的虫子朝自己飞扑,昏天暗地中她两眼阵阵发黑。

麻木失神的瞬间,她心里浮现更为疯狂的念头。只要这个孩子死了,只要她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死无对证。

她心念动起的同时手上用劲,落在宣平侯的眼里只觉得目眦尽裂。这个妇人,她怎么敢?他还在呢,她竟然想掐死三娘。

一番撕扯然后大力一挥,她被甩扔在地上。她目露狰狞,疯狂的表情配着那张颧骨略高蜡黄无华的脸,实在是令人厌恶。

裴元惜咳嗽起来,春月战战兢兢冲进来倒茶。

茶是宣平侯亲自喂的,他的手都在抖。

地上的李姨娘疯狂的目光已入癫,她盯着这对父女看,看着看着突然爬起来。裴元惜一直关注着她,见此情景立马大喊。

“爹,姨娘想自尽!”

死,哪有那么便宜!

宣平侯是习武出身,比她的动作要快许多。他一把提住她,狠狠给了她几个大耳光,然后命人进来用绳将她捆起堵住嘴。

春月吓到双腿发软,圆脸上尽是骇然。

裴元惜用眼神安抚自己的丫头,春月必是吓坏了。早在众人离开之时,她悄悄吩咐春月去把爹请回来,且不能惊动任何人。

春月是在自己变傻之后才调到身边服侍的,当年的那些人早已贬的贬、卖的卖,谁也不知道她那一摔到底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并不严重的伤却能让她变傻。

宣平侯不敢看裴元惜,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孩子到底承受过什么。李氏这个妇人用心何其恶毒,三娘都傻了,还要被说命薄没有福气。

如果三娘没有醒来,或是醒来后还是傻傻的,或许李氏的计谋已然得逞。他的嫡女将要嫁给一个奴才,一辈子浑浑噩噩。

思及此,全身发冷。

“三娘,是你用药毒傻的?”

他盯着李姨娘,狂怒到恨不得一剑杀了她。

她被捆成一团,嘴上堵着布巾。那双疯狂的眼已经恢复一些常色,惊惧中不见懊悔。她先是往后缩,然后拼命摇头。

“事到如今,你还想不认?”

她还在拼命摇头,朝着裴元惜的方向。

裴元惜虚弱道:“姨娘是不是想说根本没有那样的事,你不曾换过孩子,更不曾毒傻过我?一切都是我妄自猜测,是我污蔑你。”

李姨娘疯狂点头。

宣平侯怒极,“我亲耳听到你承认的,难道你还想否认?”

回答他的是李姨娘更猛烈的摇头。

裴元惜苦笑,“姨娘确实可以不认,因为没有人可以做证。但是姨娘你可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所做的一切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如果我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舍得丢下我天天去轩庭院吗?你会四处宣扬我福薄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吗?你会故意纵火想赖在我头上吗?你还会趁我昏迷时算计我嫁给一个奴才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一个亲娘能做出来的事吗?

如果不知道其中内情,或许还会有人觉得李姨娘是因为太想护着女儿一生平安,所以才会有这些疯狂的举动。

可是换女的真相一出,一切不合理的事情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宣平侯手握成拳,他早该怀疑的。他为什么没有怀疑呢?是因为他相信沈氏不可能疏忽至此,更不相信李氏这个妇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的嫡女成了庶女,又成了傻子,还差点被许给一个奴才。

“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啊?!”他一把扯掉李姨娘口中的布。

李姨娘哭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婢妾根本没有做那样的事,是三姑娘她误会了…她记恨婢妾,她这是在报复婢妾啊…侯爷…”

一个人傻了多年,被人忽略多少心里会有怨恨。她将一切推在裴元惜的头上,即便不能让宣平侯完全释疑,也会一半一半地不相信她们任何一方的片面之词。正是因为她坚信没有人亲眼看到她换孩子,只要她死不承认这件事情就无解。

裴元惜道:“姨娘必是不会承认的,你机关算尽只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又岂能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其实你认也不认,我本不是很在意。谁生的我,我又是谁的亲生女儿,于我而言其实区别不大。”

她眼有泪光,望着宣平侯,“是谁生的都好,只要是爹的女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尤其是像宣平侯这样的文武双全承爵封官的男人。然而在听到女儿这句话后,他哭了。

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欣喜充斥在他的心间,他多想放纵自己痛哭一回。

“三娘,爹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李姨娘尖叫一声,“侯爷,三姑娘就是婢妾生的…她就是婢妾生的啊…婢妾之所以天天去侍候夫人,就是希望夫人看在婢妾忠心的份上善待三姑娘。要不是情非得已,婢妾是万万不会说出三姑娘命格的事。还有那次打翻烛台,真的是鬼使神差…”

“姨娘,打翻烛台真的是鬼使神差吗?”裴元惜打断她的话,对宣平侯道:“爹,姨娘身边那个黄妈妈,或许知道什么。”

宣平侯想起那个婆子,在李氏被送到庄子后贬去做杂活,人还在侯府,当下命人去把人带过来。

李姨娘还在哭,“三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姨娘?姨娘为了你真是的什么都愿意去做,我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般,怪不得多年来无人怀疑。

裴元惜静静地看着她,“姨娘,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对证,仅凭我一人之言根本做不了数?你这些年来不收拾自己,把自己弄得像个婆子般无颜邋遢。你还不许我见人,日日月月地将我拘在院子里。不许我梳高额发露出真容,你不就是怕别人从长相上看出什么端倪。”

李姨娘心头一震,很快又哭起来。

宣平侯恍然大悟,他就说三娘怎么每天汗兮兮没有打扮,原来是这个妇人怕别人从三娘的相貌上看出不对来。

“你这个毒妇!”

“侯爷,您明查啊。二姑娘长得像您 ,三姑娘不像您也不像夫人,哪有什么错换女儿,分明是三姑娘记恨婢妾没有重视她,她这是在戳婢妾的心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