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错置(第2/2页)

邵麟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是吗?”正常人填表也不需要监督吧?

夏熠趁热打铁,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低声八卦:“我真觉得邵老师真不是一般人啊。和我说说呗,在欧洲那几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之前找人查了邵麟的档案,但对方反馈一切都没有问题。正如他从邵麟单位调档查到的一样——邵麟跳级生,16岁就考上了燕安大学,本科念了一个学校里炙手可热的2+2海外交流项目,大三去了S国,毕业后又赴欧洲读了心理学博士。

邵麟全国一流的本科,博士却上了一所野鸡大学,夏熠听都没听说过的那种,最后,邵麟做了两年科研,似乎也没什么科研成果,就回国了。

这份简历相对普通,放在学术圈里远远称不上优秀,但夏熠就是有着一种毫无由来的直觉——他不信。

邵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夏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邵麟勾了勾手指,对方连忙凑了上来。

于是,他在人耳畔吹了口气:“卖芝士烤红薯。”

夏熠:“…………”

……

那天晚上,邵麟一个人坐在床边。

他眼看着助眠香烧得只剩半根小拇指,终于拉开床头第一层抽屉,拿出两盒从未被拆封过的盐酸氟西汀。思忖半晌,他将胶囊一颗一颗从锡箔板里扣了出来。包装丢进可回收垃圾桶,药物丢进有害垃圾桶。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二天上午,邵麟打车去了城里一片别墅区。虽说小区离市中心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整体绿化做得极好,高大的樱花树开得如火如荼,像极了一片粉云,将矮小的两层楼建筑隐匿其中。

“叮咚——”

红木大门被推开,邵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贺老师。”

“进来,快进来。哎,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还带了东西?”

虽说是在家,但男人穿的也颇为考究,一身精心熨过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价格不菲的白、蓝、红三色的北欧风毛背心。他眉骨略高,鼻子刀削似的,嘴唇薄而锋利,笑起来有两道淡淡的法令纹,年龄大约在四五十左右。

这位正是燕安大学知名心理学专家贺连云,S国心理学协会前副理事长,千人计划招聘回来的心理咨询高级督导。

邵麟拎着一瓶格兰多纳21,笑道:“贺老师对外咨询费两千块一个小时,我这点心意算什么?还是我白捡了便宜。”

对方嘴角微勾:“我以为上次之后,你再也不会来了。”

贺连云是业内专家推荐给邵麟的心理咨询师。虽说邵麟一直都很“表面配合”,但从头到尾就在睁眼说瞎话,贺连云也非常无奈。

“我改主意了。”邵麟温和地说道。

“是好事儿。”男人也跟着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说明你终于决定面对它了。规避问题、逃避痛苦,往往是人类心理疾病的根源。”[1]

邵麟眼底散着淡淡笑意,一咬下唇:“M. Scott Peck.”

“炫耀。”男人十指扣于身前,换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说实话,我依然保持上次的观点——我们之间很难建立咨询师与来访者之间的关系,但无论你想说什么,哪怕你想再编一个故事来骗我,我依然非常欢迎。”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连云低声笑了:“不必感到抱歉。”

邵麟捏了一下拳头,终于还是开口:“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和朋友去东南亚玩,发生了一起潜水事故……我从几个月前,出现了比较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毫无由来的内疚,频繁闪回,在梦里重复创伤性体验——主要是在海底丢失呼吸器,窒息。之前,我托朋友帮我开了两盒氟西汀,但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依赖药物的好。”

贺连云认真地聆听着。

邵麟喉结动了动,艰难地承认:“目前比较影响生活的是,水会引发我的焦虑。哪怕我只是在洗澡,有时候都会觉得突然窒息,更别说潜水、游泳了。我觉得我现在都不敢看浴缸。”

他自嘲地笑了笑:“贺老师,我想克服一下这个问题,您有什么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