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说的就是谢初鸿。

平时一年也不感冒几回的人,这次愣是被彻底搞崩溃了, 病恹恹在桌上趴了一整天, 喊他去医务室也不肯, 周什一只能自己帮他跑。

结果人才刚进医务室,就被今天也很时髦的校医劈头盖脸一通骂, 咬定医务室见不到病人,不卖药。

把周什一急的:“只是买个感冒药, 他很不舒服,过不来。”

“又不是腿断了, 怎么过不来。”校医当场就把手里写发||票的签字笔扔桌上了, “你知道他什么症状?是只感冒,还是有炎症?如果有,严不严重,多严重?是病毒性感冒,还是流感感冒?要是给他开头孢, 他头孢过敏怎么办?”

周什一被砸了个哑口无言。

一段时日不见,他把他们校医火爆的脾气给忘了。

周什一老老实实退出校医室:“……我去把他喊来。”

但这一喊喊了好几天,都没能把谢初鸿喊来。

早自习太早,医务室没开门, 下午最后一节下课,医务室又下了班, 中途课间谢初鸿趴在桌上几乎没睁过眼,明摆不想吃药、不想去医务室。

周什一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 把人扛过去。

直到他们班排球复赛。

一中排球赛流程简单, 打得也快。

一周初赛, 一周复赛,剩下一周决赛,排在期中考试之后。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周什一鼓舞,他们文科还都挺争气,进复赛的除了他们,还有一班和五班,就是抽签运气不太好。

复赛两个组,一组四个淘汰两个,一组三个只留一个,一班和五班正好和十一班抽一块。

拿到这个抽签结果,打都不用打了,众人纷纷鼓掌恭祝十一班保送决赛成功,然后全围过来看他们文科的独苗苗跟三个理科班厮杀。

三班虽然没跟十一班抽一起,那组里也是去年的二、三、四名。

谢初鸿头疼脑热一个礼拜,病恹恹的,根本上不了场,只能换纪委顶上。

原本决赛有望的事,立马背上了压力,就连冷板凳上的谢初鸿,心中都鲜少地升起了愧疚。

周什一来的这段时间,他参加的集体活动总数往前数两年不够,得把初中的也一起加上,才能勉强画等号,生生培养出了点集体荣誉感。

“要不我还是上吧。”谢初鸿塞着鼻子冲身旁白斯明说。

“打一球就让周什一扛下来吗?”白斯明都懒得看他。

这是他们跟九班打的第三局。

看状态,他们班几个已经明显开始力不从心,每个人都大汗淋漓的,尤其是纪委。

两边场上就她一个女生,汗水直往下淌,短发黏在侧脸上,看的三班剩下几个不会打排球的男生揪心得不行。

现在比分已经打到了十比十追平,率先领先两分赢到十五,比赛就算结束。

照抽签顺序,这局赢了,他们班直接进决赛,这局要是输了,接下来就得跟十班继续打——也就是初赛输给他们的手下败将。

眼下十班就在场边对他们虎视眈眈,明显打算等他们输了好一雪前耻。

场地另一头,十一班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两棵文科小白菜砍完了。

从初赛到复赛,轻松得他们自己都觉得没看点,往常人满为患的观众席,现在连他们自己班的人都不来了,全围在三班边上。

熊聪估算了一下时间。三班对九班这场虽然比分焦灼,但攻防进程推得快,如果这时候出结果,多半会直接让输的那一方跟十班连着打下一场。

如果三班输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状态对上十班,必输无疑。

也就是文科如果想进决赛,三班这场非赢不可。

眼下场上每有一队得分,谢初鸿就坐在板凳上不安分地扭动一下。

他一个近视眼,都能看出周什一浑身上下汗湿透了,挺拔的腰背上薄胸微显,碎发在额前拧成一绺一绺的,被落下的夕阳勾勒出晶亮。

伊铭和夏晚黎小腿肚已经明显开始迟缓,就连仪容仪表永远满分的池澈也走形,抬起手背擦拭汗水的姿势,让场边不少女生目不转睛。

以前是都知道拿不了名次,输了也就输了,现如今忽然有希望,大家如此认真地对待,确实是头一次。

谢初鸿看到场上比分追到十三平的时候,终于彻底坐不住了,掏出卫生纸就去垃圾桶旁,好好解决了两把自己塞得死死的鼻涕,回来拍白斯明肩膀:“跟裁判喊一下停,换人。”

白斯明拒绝的话到嘴边,就在对上谢初鸿时堵回了嗓子眼。

眼前少年满面病容,鼻头红着,一双微扬的眸子也是红的,催他:“快让我上去速战速决,不然鼻涕又要下来了。”

“敢情你还知道自己在流鼻涕。”

白斯明嘴上这么说,实际还是抬手叫了停。

所有视线都在这一瞬集中向谢初鸿。

周什一登时累都顾不上了,第一个迎上去:“你感冒了还上来干什么?”

“总不能看着你们输吧。”

谢初鸿声音里带着相当浓重的鼻音,正想对身边被他换下场的纪委道声“辛苦”,就觉鼻涕又开始不听使唤。

他抬手向裁判示意了一下,一干迷弟迷妹正在心里猜测谢初鸿想干嘛,就见她们男神竟然一溜烟跑回垃圾桶旁,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捂到了鼻子上。

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三班几人,愣是被逗笑了。

谢初鸿处理完自己没完没了的鼻涕,火急火燎回到场上,朝裁判再次示意喊:“赶紧开,再过会我鼻涕又要下来了。”

观众哄笑,场上氛围瞬间缓和。

似乎只有没开玩笑的谢初鸿有点着急,瓮声瓮气催促。

后来有到场的,给没到场的人描述,说最后那几球,也不知道谢初鸿是真赶着解决鼻涕,还是被大家笑声惹的,总之人往网前一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周什一在他后面一点机会都没有,就真的硬拦。

只要球到谢初鸿网前能够到的高度,跳起来就是暴扣,手掌拍上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排球场,首先从气势上就给三班这边醒了神。

趁着对面没注意,几人一鼓作气,眨眼的工夫就把最后几分拿了。

裁判哨响,十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光看对面谢初鸿又冲场外去料理鼻子了。

就很懵。

怎么就输了?

赢完球,谢初鸿从垃圾桶慢悠悠回来的一路,都在克制自己因为感冒要往下流的眼泪,谢绝周边所有学弟学妹的“祝贺”,直到池澈将他一把薅进怀里。

谢初鸿偏开头有点嫌弃:“你身上都是汗。”

三班全体终于从他们进了决赛中醒来,场面一度非常失控。

谢初鸿本就失去嗅觉的鼻子,被大家再这么水泄不通一围,更是难受,只能死劲把池澈往外推:“你别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