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五楼, 茭白靠坐在戚以潦的床头,正对着他的那面墙是监控画面,被放到最大, 铺满了整面墙,里面的人被拉长拉宽, 显得有些畸形。

那是一楼西边会客室里的沈而铵跟谭军。

梁栋刚走。

茭白抠着棉袜筒边沿的猫头,在《断翅》里,梁栋为了得到礼珏,最终跟沈而铵成为仇人, 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他们的友情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只不过这场决裂的重心从爱情, 变成了亲情。

梁栋一个满心都是礼珏的恋爱脑,成为了一个想给亲人讨公平的复仇者,瘾君子。

监控里的沈而铵愣在原地,谭军在安慰他。地上还有梁栋吸毒留下的锡箔纸。

茭白不知怎么感觉有点凉,他下意识把手边叠整齐的被子捞过来,盖住自己。人类的基因和其强大, 看看戚家的人丁凋零就知道了。

沈而铵啊, 原着里没人问他要什么,都从他手里拿走什么, 塞给他什么。

现在也一样。

被局势推上来了。种种因素吧。

就像章枕在聊起戚以潦时, 说的一番话——有时候不是你想要去抓权力, 是权力推着你走。

沈而铵上来以后,他走得很快,也很稳, 这依靠的是主角光环和谭军的助力,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沈家的基因。

在正厅的时候, 碍于梁栋处于愤怒失控的边缘,茭白不好跟沈而铵交流,不合适,沈而铵跟梁栋谭军三人必须尽快对质。

此时,茭白对于事情的发展走向,没有一丝惊讶。

沈而铵见到梁栋之前就做了选择。

茭白其实还是有一个地方始料未及,就是梁栋打谭军的时候,他打不过,被打倒在地,牙齿都打掉了。

沈而铵没帮梁栋,却开口提出坐下来说。那是上位者独有的气场,试图掌控节奏。

但是,梁栋委屈质问的时候,依然把他当兄弟,怎么可能坐得下来。

初心啊,哎。

这玩意儿真的,你看不见,又看得见。

茭白的腿屈起来,膝盖把被子拱出包,他的下巴靠了上去。蛏山不再有绿色,也不再下雪,他看不透沈而铵了。

准确来说,茭白认识的少年沈而铵有点模糊了,他总感觉某个瞬间一眨眼,视野里就是这部漫的疯批鬼畜主角攻。

这不是他第一次生出这种念头。

对沈而铵,茭白的心态一直在变化,也可以说是每个变化都浮到了行动上面。

起初茭白只把沈而铵当作原着的渣攻少年时,就看戏。接触多了,觉得没变渣的他还不错,便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从观众席发声,给予鼓励和安慰。

尚茗苑那时候,他们聊到志愿,茭白没有直接告诉沈而铵,他开始考虑原着的剧情和蝴蝶效应。要是沈而铵进组后提前变渣,那就不必再联系。

去年沈寄强行带茭白坐飞机来西城,途中他借小耳朵的手机给沈而铵报平安,沈而铵的一句话令他动容,他在心里说:只要你不走进原着的毁天灭地剧情线,我就会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在那之后,接触得更多,茭白从观众席离开,走上舞台,在沈而铵的戏份出来时,他看过去的眼神都不再是看纸片人,而是看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朋友。

虽然茭白每每被沈寄虐得要死,都希望沈而铵变渣,再把把沈寄送上原来的结局。但那都是口嗨,自我爽一爽。

变渣有什么意思。

强化版沈寄,实在是他妈的倒胃口。

所以,茭白做到了能做的,一次又一次的拉沈而铵。

现在……

这个朋友,还拉得动吗?

沈而铵的痛哭从监控里传出来。茭白的眉心一抽,他转头时吓一跳。戚以潦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竟然毫无察觉,毫无!

茭白第一反应是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拉过去,分老变态一部分。

完了他就木着脸看窗户,窗帘全拉上,屁夜景都看不到,不能分神。于是他又把视线放到卧室的其他摆件上面。

一股股性冷淡风直往他发烫的脸上扑。

茭白摸裤兜,手机不在兜里,他心里头一会是还在哭的沈而铵,一会是吸完毒的梁栋,一会是治疗中的章枕,一会又是寿命不长的戚以潦,最后被他自己的任务霸屏。很烦。

人不是机器,一道程序走到底。

人会怎么样呢,人走着走着,各种改变,各种。

茭白不自觉地凑近戚以潦,温温热热的呼吸落在他……鼻梁一侧的小朱砂痣上面。

然后,

手伸过去,指尖点一下那颗痣。

茭白若无其事地收了手,拍醒戚以潦:“三哥,我想下楼看看。”

戚以潦嗓音浑哑:“去吧。”

茭白看着不但没把脑袋拿开,还在他肩头蹭了蹭,准备接着睡的老变态。他又看血猫,它正在“咕噜咕噜”。

撒娇了。

就是他妈的,茭白摔楼醒来到现在,五个月了,猫的毛都没再变白过!脖子也没再长起来半寸!

这跟戚以潦的身体内部情况有关,抵抗药物带来的影响根本不是能代谢掉的,那就像一把刀,砍断了他原本缓慢增长的求生欲望跟生命力。

但活跃度没停,到40了。

这个现象是在向他证明一件事,也是在变相地催促他填答案。

填什么呢,

八月份,戚以潦包山庄给茭白办宴,祝他考上大学那时候,他分析过每个好友的活跃度除了兴趣,分别滋生了什么。

到戚以潦的时候,茭白发现对方滋生的是认可,求生欲,还有一样。

当时茭白想加上去,却没有加。

现在他被这与猫症状不匹配的活跃度催促,终于还是加了那一样东西。

那是,喜欢。

戚以潦喜欢我。这个老变态,他喜欢老子!

.

“我怎么去,” 茭白抹脸,他抹得又重又快,声音发哑,“轮椅和你,我只能二选一,现在轮椅在楼下,你在我边上。”

戚以潦被子里的腿碰了碰他,耐心地教导:“小白,解题的时候,再已知答案的前提下,过程尽量简练?”

茭白摆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你抱我下去。”

“好,抱。”戚以潦的鼻息里带出一点笑音。

茭白的视线飘开,又肆无忌惮地飘回去,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那来吧。”

倒是戚以潦在几瞬后阖了下眼帘,他坐起来,修长而灵活的手指在发丝里捋几下:“监控不看了?”

茭白点头。

“那怎么不关?”戚以潦用不解的语气问。

茭白反问:“你遥控器不是要密码吗,我哪知道。”

“没有密码。”戚以潦掀开被子下了床,懒散又性感,“跟地下二楼一样。”

茭白够到遥控器,用虹膜指纹双认证,他眼皮底下的界面闪了一下,关机键被他一按。对面墙上的监控画面就没了,变成了普通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