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3页)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还热,这才六月份,茭白就热得身上都馊了,没人搭把手,他就自己擦擦。好在背上得伤口愈合得还不错,梁栋丢下的药虽然连名字都没,却出奇的好用。

那矮个子少年撬门进来时,茭白正在吃苹果。

“苹果是我们帮里买的,他把好的大的都给你了!”少年呸了一口,词穷地谩骂,“你不要脸!”

茭白没理他。

少年被无视了也不走,他来找茭白打听梁栋以前的生活。

茭白吃完最后几口苹果,心情好了点,他就讲了讲高中的梁栋。

少年瘦脱形,眼睛显得极大,怪吓人的,他听完不敢置信:“富二代啊,看不出来。”

“还好他不是了,不然我都遇不上他。”少年嘀嘀咕咕了句,对盯着他的茭白竖中指,“你休想打我的主意收买我,做梦。我还指着用你赚大钱,给我跟他买白粉,买很多,一辈子吃不完。”

茭白啧了声:“戒掉不好?”

少年的情绪反应很大,仿佛谁劝他戒毒,谁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什么要戒!我有它才能过得好!你什么都不懂!”

“它能让人忘掉所有,不知道多快乐。”少年空荡荡衣物下的身板晃了晃,呢喃着离开。

但那是毒啊。茭白面朝纱帐,他合眼进入梦乡。

惊天动地的响动将茭白拽回现实,此时天已经黑了,房里没开灯,只有窗外一点光晕洒进来,照着焦虑暴躁的人影。

“嘭——”

梁栋把小桌抓起来,狠狠砸到墙上。

生活用品哗啦乱掉,碎裂的木块蹦得到处都是,有一块朝着床上飞来,茭白险险避开。

茭白的心一沉,梁栋这是……毒瘾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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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栋不知道几天没睡了,整个人处于极度狂躁状态,茭白爬下床找地方藏身,他身体不行,待这儿帮不上忙,只会让自己受伤。

“我草你妈!”

梁栋扯住要去厕所的茭白,对他大吼大骂,神情可怕,“你要去哪!你想跑是不是?”

茭白被梁栋一把甩开。

“啊!”梁栋把能砸的都砸了,他缩在角落里浑身抽搐,不住呕吐。

茭白是第二次目睹一个瘾君子发作,当事人都是梁栋,他发作的症状都比去年严重多倍。

这时候的梁栋眼里心里只有毒品,劝导是没用的。茭白把自己隐于黑暗中,看着梁栋一下一下撞墙,用牙啃铁片,啃得满嘴血。

太可怕了。茭白不适地闭了闭眼睛。

“呜……”梁栋痛苦地往外爬,干瘦的身子压过一地狼藉,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喘息,他无助又迫切地抠开门,十指抓进地面,鲜血淋漓地继续爬行。

“我弄到了!”

少年一瘸一拐地冲到门口,手里的纸包被梁栋疯狂扒走,他的手指被扒得很疼,也沾了血。

“慢点啊,慢点。”少年衣服破烂,一身伤痕,他蹲在旁边,一下一下贪婪地呼吸,痉挛着不去抢那纸包。

房里突然亮起来。

那一片光亮跑出一小部分,罩住了门边的两具活骷髅。那是被毒品啃噬得乱七八糟的世界。

“他烂了,我也烂了,我们都是烂人,天生一对。”少年走进来,对茭白炫耀。

茭白打量他。

“你要试试吗?”少年又拿出一个纸包,舌头卷了一点。

茭白瞥瞥:“这是面粉吧。”

这话不知是哪刺激到了少年,他把小包面粉全扔向茭白,拖着抽痛的身子回到梁栋身边。

茭白抹了抹脸,垂眼看指尖上的粉末,这次是面粉,下次就不知道了,他更怕食物里掺毒,这地方太不安全。

毒品带来的折磨让茭白感官受到暴击,必须尽快走,越快越好,他不能慢慢等戚家来找了,也不想先养身体,他得离开,他要自寻出路。

茭白的视线扫向梁栋,算计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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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事,梁栋事后没有提什么,他又开始每天都回来。

但茭白连续几天给他上心理辅导课之后,他就烦了,有一回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甩手就拿洗脸盆砸了茭白。

那盆是塑料的,用了蛮久,砸到茭白头上就裂了,裂开的地方划到了他的左眼尾,留下一道细长的血口。

梁栋愣愣地站着。

茭白的眼尾是往下走的,血痕就像他流出来的泪,他病白的脸抽了抽,冷下去。

“对,对不起,”梁栋讷讷地道歉,眼里全是无地自容。

茭白趁机说:“梁栋,我不是圣母,我不会见到一个可怜人就伸把手,我只会跟着我的心走,现在我想帮你。”

“帮我?”梁栋的眼里爆出诡异的神彩,“那就配合我,让沈而铵把谭军交给我处置。”

茭白没擦眼尾的血,就由着它往下淌:“沈而铵陷在仇恨的怪圈里,是我把他拉出来的,”

“我就问你,你还想不想把毒戒掉。”茭白盯着梁栋,“想,还是不想?”

梁栋看那鲜红的血迹划过他脸颊,在他瘦尖的下巴上颤颤巍巍地凝聚,“啪”一下滴到床上。

“不想。”他说。

第二天,茭白见到了那个成哥,就是当时挟持岑景末的首领,他伤还没好,匪气很重。

成哥问茭白在这住得怎么样,缺什么就说,这里条件有限,能满足的都会满足他。成哥还要他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

茭白目睹了成哥跟梁栋的相处模式,这是把他当心腹了。

傍晚一场大雨轰到了边境大山,茭白在床上想事情的时候,梁栋回来了,他全身上下都在滴水。

茭白察觉到梁栋的状态不对:“有人挑拨你跟成哥的关系,诬陷你?”

梁栋抬起湿淋淋的脑袋,青白的脸上蜿蜒着一道道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或者是别的什么。

茭白的心头冒出一个猜想,他试探地问:“那小孩……”

“死了。”梁栋麻木地说,“吸毒过量。”

茭白不说话了。

“轰”

一道闪电劈到窗户上面,白光如利刃,一下就划破了梁栋身上的壳。与此同时,房里响起了压抑的哽咽声。

“你是为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哭,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你死时的样子哭?”茭白拿了毛巾扔到梁栋头上。

梁栋没去碰毛巾,任由它掉到地上。

茭白找到小镜子,他揪起衣服把镜面擦干净,再将镜面对着梁栋:“你报了仇去地下,就以这副模样见你父母?”

梁栋吸毒后就没照过镜子了,这还是给茭白找的。

现在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恍惚。

“把毒戒了吧。”茭白说。

梁栋无动于衷。说的容易,那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毅力和期待缺一不可,没人对他抱有期盼。

“我监督你。”

耳边响起平定的声音,梁栋呆滞地抬起头,转向左边,通红的眼里还含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