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白读书, 白吃食,还能饶一身衣裳和被褥,念得好,还能往家赚银子。半知书院蒙学的第一批学生一两日之内就被塞满了。

青丘生捧着胡子笑眯眯的, 他的名头在栖州半点用处都没有, 但他老人家反而更乐呵了。

穷学生不用愁, 富学生就比较不好找了, 卫繁和楼淮祀二人跟办家家酒似得祭年请祖宗, 俩人蹲在火盆前,大把大把地往里丢纸钱。

一个老仆还道:“娘子, 还得叠点金银元宝,得自己叠,心诚。”

卫繁哦了一声, 极有兴致地抽出金铂纸叠起元宝来, 妇唱夫随嘛, 楼淮祀把一大撂纸钱丢进去后, 搬张小马扎, 跟着叠起来, 看得老仆两眼都快瞪出眼眶。

“老祖宗也是矫情,我多烧点金银铂纸, 他们拿了自己叠去不是更妙, 阴司地府能有多少事?不定闲得发慌,正盼着什么事能动动手指头。”

卫繁将一个纸元宝托在掌心, 问道:“楼哥哥,你说这个银锭有几两?”

“估摸着就算五两吧。”楼淮祀道。

“那我叠个十两的。”

楼淮祀叠了几个,不耐烦了,忽笑起来, 道:“这千山万水的,也不知道老祖宗认不认识路?能来了吗?”

卫繁明知不该说这些俏皮话,就是忍不住要给楼淮祀接棒,道:“想来认得路,祖宗们定有造化,再不用腿脚走路,来无影去无踪,身随意动的,什么地方去不了?”

“这话就不对了。”楼淮祀一本正经,“那怎么还要给他们烧车、马、轿、船的?左右用不上。”

卫繁想了下,道:“不对,他们愿自己来,就自己来,愿坐车骑马那就坐车骑马。”

楼淮祀笑:“卫妹妹说得有理。”停了一会,又作怪,“家里这几日定也在祭年拜祖宗,要是妹妹家里也在祭祖请宴的,祖宗们这一天得赴几家宴。去这家吧,那家落了空,去那家吧,这家也白劳碌。要是一家一家轮着吃吧,我们在栖州,大老远的,肯定排后头,轮到咱们家时,不得后半夜了?我这桌酒席,得摆夜里收了方好。不然,老祖宗一路辛苦过来,一看,空空一个桌……”

卫繁忍了忍,实丰没忍住,“噗”得笑出声。

素婆不得不板起脸,道:“小郎君不好拿祖宗顽笑,你们远在外头,虽是小祭,也不好这般嬉玩的。”

楼淮祀笑道:“我只想都是自家人,定不喜欢子孙疏远,说笑才好,说笑才亲近。”

卫繁轻拧了楼淮祀一记,又把叠得几个金锭给他:“哥哥烧。”听听院外有顽童烧竹子的噼啪声,道,“大姐姐和阿兄在家不知道有没有放炮仗,宫里的傩戏也差不离备下。”

楼淮祀则道:“也不知道舅兄和大姐姐有没有把李不死和富家子弟骗了来,还得把师叔祖在书院的事给大姐姐们递过去,好东风不用,不是自找罪受。”

“过两天就过年,却哪个送信?”卫繁蹙眉。将人支使出去,这个年得在路上过,一年苦辛就为年底团圆,他们反其道而行,有点不大厚道。

楼淮祀安慰道:“光光兄正要往家里递信,我们借他的人使。”

“宋通判怎这老晚才递家书?”卫繁吃惊。

楼淮祀笑道:“这也是个借东风的。师叔祖入了书院,光光兄知道后,就写信将交好人家的子弟赚来栖州读书。”卫放那边如何不知晓,宋光这边倒保底了一个。

卫繁也有点担忧,她不是担心兄长骗不到人,她是怕兄长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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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京,卫放借了一处牡丹园大肆宴客,接了请帖的各个纨绔子弟,把卫放骂得狗血淋头。卫大傻子是不是魔怔了,大冬日的在牡丹园里宴课,无花无叶的,还得顶着呼呼北风,何其苦也。

消息灵通的小厮赶紧道:“小的听说,卫二郎请了快意楼的舞伎跳舞呢。”

纨绔子弟更回愤怒了:“飞天舞也好,胡旋舞也罢,便是踏个歌也得穿得清清凉凉,才跳得好看,穿得有如球,跳屁个舞。”哪个愿顶风看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伎人跳舞,是看舞呢,还是看球滚。

小厮儿忙道:“郎君,哪有舞伎披着几层厚衣跳舞,再冷的天,那也是身着飘飘舞衣。”

“那也不得人意啊,冻得面皮青紫,有何看头?”

小厮儿又道:“除了歌舞,还有佛舍利呢,这可是有佛旨在里头的。”

纨绔来了点兴趣。

小厮儿再道:“纵啥也没有,也看个稀奇,听说一根指头化成玉,难得狠。”

纨绔嘴上又将卫放骂了一通,哪里看不得佛舍利,非得摆在牡丹园里去。骂归骂,去还是得去的,左右无事可做,大过年,家里生怕他们闯祸触楣头,看得也紧,害得他们浑身痒痒,去吹吹西北风,看美人瑟瑟发抖,再看看佛家法物,这不就又消遣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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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情不愿,卫放还有苦难言呢。

他回禹京后,醉生梦死几日后,就被卫絮耳提命令去办事,家里上下都还帮着卫絮,他都没歇过劲来,就揣了信先去见青丘生,谁知扑了空,老人家外出游历了。

卫絮大为遗憾,无法,又在京中造势说在栖州得了一卷古卷子,临摹下一片带回,广邀有才之士释解。

卫放这个排头兵,一连十多日都亲自去送请帖,辛苦是辛苦,事却办得不错,禹京肚里有几两墨水的都赶了来。一为好奇古卷,二来也好博个美名。

卫絮见后,又叫卫放告诉众人:“诸公若解了这半片,还有临下的另半片静诸公赏解。”要是想看全卷,那就只能去栖州了,她这没有。

末了又把“佛舍利”拿出来遍示众人。为此,保国寺的和尚都惊动了,方丈主持想半天也没想起先朝之时栖州有什么名寺高僧,敲断木鱼,翻遍卷宗也没能想出四五六来。为能留下佛舍利,岂是寻常?不该没名没姓啊。

保国寺为了这颗佛舍利,不惜放下脸面,撇开与卫家的“世仇”来找卫询问个仔细。

卫询早已知晓舍利子是假货,胡乱谄道:“未必是高僧坐化在那,许是哪个贵人的珍藏,随葬墓中,又许哪个沉落的村落中挖出来的。 ”

保国寺的主持隔着袅袅烟雾看舍利子,越看越是痛心,佛家宝物,竟落到了不敬鬼神的人家,真是令人心揪难忍。想拿寺里的什么宝物换了来吧,又怕碰刺儿头,卫询一身的刺,搁哪哪扎手。

卫询心里老乐翻天了,端着茶碗,自己这个孙女儿许得好了,哈哈哈,看这老秃驴憋屈样,哈哈哈。

卫老夫人得知后,大为无奈,她倒有心把舍利子给保国寺,可这是孙女婿家的,她为个老太婆却不好做主。

保国寺的主持实是没得法,又求到了长公姬明笙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