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第2/2页)

论辈分,温绍兰比楼淮祀长上一辈,论官,姓温的差一步就到吏部尚书,熬到晚年,还能封个相,要不是自己作死……

楼淮祀再自视甚高、自不要脸,也不得不对温绍兰忌惮三分。

温绍兰端坐在那,自斟自饮,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自在,楼淮祀晃到他身边,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温绍兰。

“楼知州目不转睛,莫非我脸上有锦绣文章?”温绍兰将一块骨头吐到碟子里,齐齐整整地放下手中箸,端起酒杯慢饮了一口,“此酒不错,虽浊,年份又浅,却有果香回甘。”

楼淮祀道:“温叔父,来书院教书是不是过于大材小用啊。”

温绍兰叹口气:“知州这是不愿收留我温绍兰啊!”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楼淮祀笑道,“叔父,你是官场中人,他日位极人臣也未可知。”

温绍兰又是一叹:“贤侄这不是埋汰我嘛,一朝踏错,回头无岸啊。我不过远离故乡,谋得一份差使,混个温饱。”

他说得煞是落魄可怜,此等人物落到如此境界,也是令人唏嘘,只是,楼淮祀打量了温绍兰身上的道袍,轻薄透气,如云如雾:“叔父这件衣裳,都能让农家得一年的温饱。”

温绍兰笑道:“却是旧年压箱底的藏衣,来栖州才翻出来。”

楼淮祀道:“我就怕叔父在书院里不得志。”

“教书育人正是我心中志向。”温绍兰一揖手,“既不能为君分忧,不如教育良材,为江山社稷略出一分薄力。”

楼淮祀微张着嘴,讶异温绍兰这等奸臣胚子怎说得出口这般正气凛然之语。

“绍兰熟读诗书,不敢说才高八斗,区区教书先生当能胜任。在书院任职,所求不多,一间小院,一二仆役,四季衣裳,蔬果荤腥便足矣。”

楼淮祀似笑非笑,只得道:“叔父,您老那些官场之道,就别在学堂教了吧。”教出一堆奸佞之臣,那可如何是好。

温绍兰乐了:“贤侄啊,你这书院才几个学生,考试都没考几场,便未雨绸缪思虑官场之道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几个才能皇榜高中啊?”

楼淮祀哼叽几声:“我这书院如许良师,不信教不出几个状元来,没状元,榜眼探花也使得。”

温绍兰不禁放下酒杯,连看楼淮祀好几眼:“贤侄当状元、榜眼、探花是过江之鲫还是什么?似是中个头名有如探囊取物啊?”

楼淮祀道:“想想又不为过。”

温绍兰道:“知州放心,关乎学生品性,我一概不理论如何?省得你以为居心叵测,我只教经书文章。再者,有青丘老先生在,自会严律学生的品德。”

楼淮祀问道:“叔父真个来教书的?”

“无处可去啊。”温绍兰点头。

楼淮祀还是不信,温绍兰脸上每一寸都写着不甘人后,肯窝在书院当教书先生?打死楼淮祀都不大信。

宴罢后,楼淮祀召来始一:“你去查查温绍兰的底细?”

始一一愣:“郎君要小人回禹京?”要查温绍兰,在栖州又使不上劲。

“我总觉得他来得蹊跷,又是老梅这个老猾头举荐的……”楼淮祀攀上院墙和始一一块坐在月光下。

“郎君?”始一见他欲言又止,有些不解。

楼淮祀忽得笑起来:“算了,不查也罢。”

“郎君?”

楼淮祀跳下墙,摆摆手:“不早了,睡去吧。”和老梅有关,那水必深,反正他也懒得趟。

卫繁将几个丫环都打发了下去,穿着寝衣,倚着隐囊就着灯看杂书,看得兴浓时,吃吃发笑,见楼淮祀进来,除了外衣,然后一头扎在自己怀里。她把杂书一丢,拆了楼淮祀的发髻,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小玉梳,慢条斯理地梳着楼淮祀的的黑发。

“楼哥哥宴客,可是累了?”

“卫妹妹,你说你李家姐夫肚子里打得什么小九九?” 楼淮祀闭着眼,有点不耐烦问道。

“猜它做什么?不如直接问李姐夫。”卫繁道,“他若不肯说,那再猜?”

楼淮祀笑起来:“其实,我觉得跟我二舅舅有关。”

卫繁听后,扬眉一笑:“那就不管了。”

楼淮祀睁开双眸,嘴角一抹笑:“娘子言之有理,管这些作甚,这一亩三分地都让人心力交瘁。”

卫繁连连点头。

楼淮祀一个翻身将人抱在怀中:“妹妹,困觉去。 ”

卫繁嫌弃:“你快沐浴去,只一身酒味,水都给你备下了。”

楼淮祀闻了闻,爬将起来跑去隔间洗了澡,再趿着鞋,嗒嗒地过来,跟卫繁你呵我一下,我挠你一记,玩闹好一会,这才香甜睡下。

又过几日,门房那收了封信,楼淮祀拆开看后,投进火中烧焚,然后笑起来,心头那点郁郁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