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外飞仙(第4/5页)

我看罢铜案铁鹤,抬头见祖庙顶西壁最高处,绘着一尊活灵活现的金甲神明,虽然常年受香火熏燎,又有若干处脱落,却仍可看出神明形貌狰狞,怒目圆睁,虬髯连鬓,毛根出肉,浑身筋凸,手持长戟巡天,气势逼人,凶神呼之欲出,悬在高处俯视着祖庙。

按说这间大屋是村堡中的祖庙,是用于供奉先祖牌位,顶壁上却绘有如此凶神,实属违背常理,我之前听周老头说了通天岭飞仙村的由来,知道祖庙中的凶神是镇伏妖邪之意,但是绘在屋顶上,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难道通天岭的山口就在祖庙里?

大烟碟儿带有先入为主的成见,越看越觉得通天岭这地方不一般,他告诉我这山里八成有古墓,汉代诸侯王墓,多半是斩山为廓,而且有汉墓的山,山名大多与灵兽有关,龟山、蛇山、狮子山都有汉墓,伏牛山通天岭能没有吗?

可能是明朝末年通天岭地震,打猎的山民们目睹有飞僵在山口中出没,周遇吉率领窟子军造此村堡,是为了镇住深山古墓中的邪气,怎么想也是这么回事。

大烟碟儿心里发痒,说道:“可惜不知道通天岭汉墓的入口……”

我低头看了一眼,通天岭汉墓的墓门,也许正在我们脚下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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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通天岭下有个地洞,可以直入山腹,这村堡的位置正在地洞上方,看祖庙地面有刻着阴阳鱼图案的两块石板,飞仙村中的房屋,以八卦方位分布,三重三层的房屋当中围着祖庙,祖庙地上是两眼古井,这两眼井暗指阴阳,对照屋顶的持戟天神可以推断,井底一定通到山腹。

飞仙村造成这样,主要用于防御,如果内部没有水源,再怎么壁垒森严也难以长期固守,水井正在祖庙大屋下方,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我想得没错,以阴阳端公周遇吉相形度势的本领,他的村堡不止能抵御土匪豺狼,也挡住了通天岭的山口,可以说是占尽形势一举两得。

至于大烟碟儿认为山里有汉墓,我觉得他是想当然了,斩山为廓的古墓,墓主身份不会在诸侯王以下,通天岭是座石崮形大山,险峰耸峙,云奇雾幻,看着都让人眼晕,不举倾国之力,绝难在山中开凿墓穴,要说通天岭中有汉代诸侯王墓,你得先断出墓主人是谁,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两千年来,似乎没有哪位王侯葬于此山,所以说飞仙村下的地洞里有东西是没错,却不见得有汉代诸侯王墓。

厚脸皮问道:“怎么着老大,咱这是要进通天岭汉墓取宝?遇上飞僵怎么对付?”

大烟碟不以为然:“哪有什么能飞的僵尸,你没听周老头说吗,明朝末年这里发生过地震,当时地动山摇,鸟兽奔逃,有个全身尸臭的东西,趁山崩地裂逃出通天岭,却遭雷击,又在深涧中被枯藤缠住,尸身都让野鸟啄烂了,当地的山民迷信无知,以为那是飞仙或飞僵,其实不管它是什么,早在当年就没了,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

厚脸皮道:“我可不是害怕,我本来都快对生活失去信心了,都不相信世上还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但自从遇到你们哥儿俩,路过乌鼠洞掉进坟窟窿里都能捡到宝,我就知道该我发财了,既然敢跟你们混,当然是抱定了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只要能挣大钱,我他妈的罗锅趴铁轨,死了也值了。”

大烟碟儿虽然也贪,但是让他盗墓挖坟,还真没那个胆子,况且没有准备,空着两手怎么干活儿?他只是随口一说,见厚脸皮当真了,忙道:“凭咱这三两个人,一两条枪,可干不了这么大的活儿,眼下还是先收了周老头的沉香椅,等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

我说:“你们俩怎么还商量上了,就好像飞仙村下边真通着汉墓似的,有没有古墓可还两说着。”

大烟碟儿道:“那倒也是,可我就纳着个闷……”

我们俩说话这么会儿功夫,厚脸皮打手势问傻子:“祖庙地面的石板下是什么所在?”

傻子比划了几下,看那意思好像告诉厚脸皮:“下边是打水的地方。”

厚脸皮不信:“光有井……没别的?”他见从傻子那问不出什么,就抓住固定在石板上的铁环往上提,用尽了全力,才缓缓将厚重的石板挪到一旁,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祖庙的地面有两块活动石板,像两眼井,实则通着一处,洞口边缘还有半捆朽烂的井绳,确实是口古井,但是看起来已有上百年没人打过水了,他探着身子往下看。

我说:“二皮脸你怎么把石板揭开了?这要是他们村祖庙里的风水井,不怕周老头跟你玩命?”

厚脸皮到:“瞧你那点起子,一口井有什么怕看?我说你们俩也过来瞧瞧,这下边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和大烟碟儿嘴上说不能随便动人家祖庙中的古井,心里却是好奇,过去拿手电筒往下照,见井里又宽又深,阴森森的看不到底。

厚脸皮道:“你们不是说这下面有古墓吗?在哪呢?”

大烟碟儿说:“有古墓也是在村旁的大山里,井底多半有暗道通着山口。”

厚脸皮瞪大了眼向下张望:“这里头黑咕隆咚的,谁看得见暗道在哪?”

我说:“你胆大不含糊,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尤未落,厚脸皮忽然大头朝下扑进了古井,我和大烟碟儿见状无不愕然,心说:“他还真敢挺身而出?”

刚这么一愣神儿,只听大烟碟儿“哎呦”一声,也翻身掉落古井,我发觉情况不对,一扭头,看见傻子正冲我过来,刚才那俩人全是让他从后边踹下去的。事出突然,毫无防备,等我明白过来也躲不开了,傻子身材胖大,像堵墙似的压过来,他也不用伸腿,拿肚皮一顶我就站不住了,顿觉两耳生风,身在虚空不住往下坠,掉下去很深还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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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坏了,傻子准把我们当成了进村搜皇粮的鬼子,要不就是动了人家祖庙里的风水井,傻子不饶,才在身后下此黑手,飞仙村下的古井怎么这么深,也不知底下还有没有水,要是掉在枯井里……”

这念头还没转完,我已扑通一下落到水里,身子由高处下坠,冲力不小,掉进水里一个劲儿往下沉,我接连喝了两口水,急忙闭住气浮出水面,所幸是百忙之中,手电筒还握着没丢,睁眼一看井底都是石壁,比我先掉下古井的那两个人,厚脸皮会水,大烟碟儿却是旱鸭子,喝了半肚子水,呛得半死,我和厚脸皮架着他,拨水移到井壁边缘,扒住一条裂隙才喘得口气。

厚脸皮气急败坏,指着头顶破口大骂,又说些没边没际的言语恫吓,可高处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井口的光亮,想是傻子已经把祖庙中的石板推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