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0.18【二更】

解潜成为了下水礼, 煞费苦心准备了一月有余。

可是下水礼之后,大家争相讨论的,只有解桐。

那日, 解爷一整日都没解过身上的披风。

仿佛那不是披风, 而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亡妻。

花姨娘一番心机准备的新衣,被挡的严严实实,无缘会客。

更令他们慌神的是,以往解爷谈正经事, 绝对不让解桐出现,就是怕她不懂事捣乱。

可是船上晚宴时,解桐一直坐在解爷手边, 偶尔谈及一些生意买卖的门道,她竟全懂。

一些远道而来, 曾在解府家宴受过她照顾的大商来了兴趣,故意提问。

解桐一一作答, 如信手拈来, 解爷眼中写满的震惊, 足以证明他对解桐一无所知。

不再任性胡闹,褪去暴躁尖锐后的解桐, 仿佛让解爷看到了解潜成之外的另一个希望。

宴席之后,解桐偶尔借着送点心的理由去见父亲,饶是解爷正在谈正经事,也不会赶她。

这让花姨母和解潜成彻底的慌了。

“你赶紧做点什么!让你爹别再被那个臭丫头蛊惑了!”

解潜成抓耳挠腮:“我想想……我想想……”

他原本以为能借下水礼讨好父亲,在众人面前威风长脸, 坐实解家长子的位置,父亲也会更器重他,所以他根本没对其他事上心。

时至今日, 下水礼算是为解桐做了嫁衣,他必须用别的事来夺回父亲的关注!

“我想起来了,陵江西华清县的秦家,之前他们曾跟父亲抢过岐水的地界!”

“后来赵爷设计了秦家的生意,还把秦家两位公子的丑事都出来,送入大狱!”

“眼下秦家最为艰难,父亲让我去低价收了秦家产业,我……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花姨娘跳起来就要揍他。

“你这败家混账!药行自来就赚钱厚利,你爹把这活儿交给你,你、你居然给落下了!”

解潜成不耐烦道:“娘!我做事心里有数的!”

“秦家出了那样的逆子,名誉早就败了!”

“更何况,之前他们秦家想把手伸到岐水建自己的船队,明眼人都看着呢!”

“现在爹的势力大涨,但凡不想得罪爹的,都不会傻到去帮秦家!”

“他们已经是砧板上的肉,我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不会有问题的!”

花姨娘自是不吃他这一套,连连催促:“你赶紧去处理!把这事好好给办妥当,办漂亮,叫你老子能多赏你几个笑脸!”

解潜成这回没说什么,麻溜收拾好东西,带着人马就去坐船了。

……

然而,解潜成前脚刚走,义清县里一件大事接踵而至。

义清县内排得上名号的大商,都接到了官府的请帖。

官府欲邀大商参宴,于今日大灾之下,共助利州渡过难关。

解爷自然逃不过这一宰割,他当即找来赵阳,当着他的面将官府一通大骂!

“这群狗娘养的东西,估摸着早就盯上咱们这些肥肉了!”

“一群窝囊官,该管的一概不管,不该贪的他们一个个往上赶!”

解爷叉着腰来回走,口中骂语不断!

秦晁微微垂眼,等着解爷发完这通急火。

关于这个消息,他一点也不意外。

自古就有商人资助举兵者,于事成后加官进爵的先例。

即便是如今的太平盛世,买卖官爵之风也屡禁不止。

商人地位虽地下,但其富贵与享受程度,有时比远在长安的小官还要丰厚。

商人谋权谋利能找官,官为渡天灾而宰商,再正常不过。

其实,解爷就不该弄一个那么隆重的下水礼。

这样的阵仗,大商云集,席间觥筹交错,往来都是大生意,官府早晚会盯上。

饶是秦晁早有此虑,当日解爷被解潜成撺掇时,他也只字未提。

如今,看着解爷急吼吼的模样,秦晁的眼里藏着冷冷的笑意。

他曾几番请求解爷代为打点官府,让他买下望江山,他屡屡找借口延后。

这样的人,不值得叫他无微不至事事操心。

宰就宰吧,狠狠的宰。

“老弟,这事儿你可要帮我想想辙。咱们能避过去吗?”

秦晁眼观鼻鼻观心:“解爷,商不与官斗。”

解爷目露失望:“所以,连你也没办法?”

秦晁表现的十分遗憾:“解爷,您刚在岐水起了势头,若锋芒太露,反受其害。”

“或可先行前往,探探虚实,若是能借此机会笼络官府,也便于以后的生意往来。”

解爷想了半天,重重叹气。

“这种事,我听老弟你的!”

“你一向沉着冷静,最会分析各种利弊。到时候,你可要好好为我掌眼。”

秦晁面上应下,早早告辞。

……

“官府真的递帖子了!”解桐得到心腹的新报,当即拉着明黛去了唯味轩谈事。

“你怎么知道官府想宰大商来应对天灾?”

解桐看着面前的蒙面少女,如瞻仰神灵。

她们坦白那日,明黛曾给她报了个信——官府兴许借商贾之力来赈灾。

可是,当时官府没有任何动静,外面也没有切实的传言。

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黛饮着茶水,平声道:“其实这种事并不罕见。”

“娘子可知,陵江西华清县的秦家,有一大批货被官府扣下了?”

解桐点头,她当然知道!

当时秦家联合朱家,还有陵江齐家暗中放冷箭,一心想吞并岐水势力!

结果朱家下马,拉了秦家两个公子垫背,秦家跟着就不行了!

“此事全赖我爹身边那位赵爷掌舵!”

“现在秦家溃不成军,稍加外力便彻底垮了,父亲想收了秦家赚钱的买卖,为此我还和解潜成争过,可惜失败了。”

明黛点头:“官府扣下货物,就是一个信号。”

“天灾面前,物资紧缺,官府若做的露骨张扬,反倒被质疑他们救灾不力。”

“所以,哪怕秦家这批货物没问题,他们也能找到问题扣下,做的冠冕堂皇。”

“一旦他们尝到了从商贾身上直接获利用于救灾的甜头,必然更进一步宰割。”

解桐不懂:“可这也只是你的猜测,万一官府没有做此决定呢?”

明黛眼神轻垂,笑了笑:“我翻了许多明法科的书,大致摸索出一个法子,在此事上稍稍推了一把,原本我也没有把握,如今事成,大概是上天眷顾?”

解桐看着她浅笑温声的样子,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心思和招数都厉害。

想到这里,解桐板下脸,故意斜睨她。

“你别忘了,我也是商贾之女,若官府真要宰我父亲一笔,你就是始作俑者,那你我可就生罅隙了。”

说得好像她们此前亲密无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