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单恋是云及月乱说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跟江慕言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那一封情书里说江慕言向她表白了, 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们俩已经到了晚上互发短信的关系。

看江慕言的样子,也许他们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也说不准。

但是为了迎合她刚刚说的“不太了解”, 也为了尽力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云及月还是一口咬定了单恋。

而她话音落下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任何都没有。

没有语句就算了, 江祁景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施舍给她。

好像她刚才说的是句废话,或者叫做……假话。

至少在江祁景心里, 是句很没有营养的假话。

云及月也不明白为什么江祁景会不信。

她只能静观其变, 避免多说多错。

江祁景低下头,薄唇靠近她的耳廓,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疏离冷漠之中,好像在隐隐压着什么情绪。

他的声线绷得极紧, 或许下一刻就要断掉, 将隐藏的东西全都宣泄而出:

“十年前,你十五岁。”

云及月微微后仰, 跟他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利落地承认:“对啊, 怎么了?江慕言也是京城一中的, 还跟我同一届, 我凭什么不能少女芳心暗许?”

“你十五岁的时候——”

江祁景的每个字都放得很慢,似乎稍微说快一点,就会倾泻出他多余的感情,因此克制到了极点, “在和我谈恋爱。”

“…………???”

什么?

江祁景在说什么?

谁和谁谈恋爱?

她十五岁的时候在和谁谈恋爱?

等等,她十五岁的时候……

在和江祁景谈恋爱!??

每一个字都听得清、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她却完全不懂了。

在这漫长的怔愣中,云及月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渐渐褪去,只余下迷惑和茫然:“真的吗?”

她怎么可能和江祁景谈过恋爱啊……还是上高中时候的的早恋?

云及月清楚地记得自己昏迷刚醒,秦何翘来探病的时候。秦何翘给她检测了她忘掉的事情大致有哪些。

而提及江祁景时,她说她跟江祁景只是普通同学,秦何翘完全没有否认。

秦何翘是她中学时代最好的朋友。

如果她真的和江祁景在一起了,肯定瞒不过秦何翘。

男人此时的眼神犹如深沉漆黑的漩涡,莫名能让人头晕,甚至沉溺其中。

他掀唇,冰冷的语调刚吐出一个音节,却又很快地截住。半晌后换了个更冷静的语调:

“十年前的一月份,到九年前的七月份。一年零七个月。”

“……”

“你和我,一年零七个月。”

“……”

江祁景的眼里带着点审视和星点般的冷意:“需要我继续帮你回忆吗?”

“噢……”云及月将尾音拖得很长,十分无辜地摊开双手,“可是我完全忘了诶。”

这句话本就足够过分。

她想了想,却还添了一句:“你在这和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我真的只记得江慕言。”

态度泾渭分明。

江祁景的手指捏着她的肩骨。

动作其实很轻,并没有伤到她。

可是云及月就是感觉她马上就要被折断了。

其实她也不记得江慕言。

但是她在衣帽间发现的那封情书、江慕言的种种表现和徐文绣的误会,都能够从旁佐证她跟江慕言的往事。

她肯定并尊重这段往事。

而和江祁景……

就算是秦何翘或者云野亲口告诉她,她真的和江祁景早恋过。云及月也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她要是真的跟江祁景在一起过,那段感情无论好坏,一定刻骨铭心。她怎么可能会忘得这么彻底,一点都不记得?

而且江祁景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十年前不是,十年后就更不是了。

一切都说不通。

哦不,也可能有另一种解释——

“江总,你觉得我们是谈了一年零七个月,其实你根本没有明说,我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失忆前就记不太清楚,失忆后忘得更干净。”

云及月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况且十年前那个一月,我已经喜欢江慕言有一段时间了。”

按照情书落款的时间线来讲,那个时候她已经被暗恋已久的江慕言告白了。

想到这里,云及月沉默地心虚了几分钟。

她该不会真的脚踏两只船了吧?

“……总而言之呢,十年前我三心二意,十年后我也三心二意。由此可见,我确实配不上你这样的好男人。离婚之后我们照样可以合作,不离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云及月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车门走出去。

她站在路边,柔软的白色丝绸裙摆被吹起浅浅的褶皱,露出纤细的脚踝。她抬手挡了挡往脸上刮的刺骨冷风,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以至于错过了江祁景渐渐变化的神情。

云及月自认十分贴心:“江总,我就不坐你的车膈应你了,你自己慢慢忙吧。”

“我们的那一段,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江祁景的嗓音同昏暗夜色交织在一起,“如果不是你今天提起来,我也忘了。”

云及月:“……”

什么叫做她今天提起来?

是她提的吗?

她好脾气地露出微笑:“你的意思是——?”

男人从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以后不用放在心上。”

云及月认真地点头:“好,那离婚协议……”

“一周内给你。会有人给你实时汇报进度。”

她正想追问给她汇报进度的是谁,迈巴赫已经飞驰而去。

…………

江祁景通过指纹识别进入明都不过几分钟,郑思原就收到了提醒的消息。

他立刻给江祁景打了电话,紧张地道:“江总,我需要过来吗?”

“不用。”江祁景捏着烟,火星烫到他的手指,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嗓音平缓漠然,“我来拿个东西。”

郑思原嘘了声。

江祁景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开灯,在门口伫立了片刻。

他望着办公桌后面的落地窗。窗外是京城繁华的夜景,一切灯红酒绿都尽收眼中。

玻璃窗的隔音效果极佳,办公室内寂静无声。

却偏偏觉得嘈杂。

眼前的,耳边的,脑海里的……全是云及月。

背着书包的云及月。

放学路上的云及月。

大半夜不睡觉,在被窝里偷偷发短信问他“你有没有想我呀”的云及月。

许多被刻意忽视掉的记忆,全部如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

最后定格在刚刚和她告别的画面上。

江祁景合上眼,静了一会儿,思绪才渐渐抽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