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页)

云及月抬起脸,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是在哭吗?”

江祁景回神,唇角轻轻向上扯:“没有。”

他从没哭过。二十八年来都没有感受到了泪腺的存在。

云及月却像是不信,凑过来,用手碰了碰他的眼睑,确认没有任何泪渍才收回手。

江祁景问:“怎么了?”

“你没有哭……”她盯着刚刚碰过他的指尖看,“那怎么会这么难过啊。”

好像有一根细密的针,猛地戳破了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泡泡。

男人的声音慢慢地哑了下来:“有吗?”

也许是有一点。

事实上他走了会儿神。

突然想到了十年前,云及月刚走的时候。

接近半年没回家的他为了打听消息,特意回去了一趟江宅。

那天江锋陪江慕言去体检,偌大的宅子里只有徐文绣一个人。她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给自己涂上眼霜,听见云及月的名字,眼角微挑了一下,声音温婉间夹杂着刻薄。

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云大小姐订婚后马上要出国读书,你不要给我惹事。你爷爷对你爸的态度已经很摇摆了,你再跟其他人结仇,小心我把你送到港城去待三五年。

言语间完全把他当成仇人在防备。

他对母亲的尖酸已经习以为常,没没有认真再听,脑子里只录入了两个信息。

一是云及月订婚了。圈子里的人订婚都订得很早,因为合作越早利益捆绑得越紧。但他从来没想过云及月刚回家,就有人准备好了联姻。

二是云及月要出国了。并且到现在还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所以他悄悄打听到了半山庄园的地点,逃掉了那天晚上的竞赛预课,偷偷跑去找云及月。

路上有两个开着摩托的不长眼的混混,以为他是弱不禁风的少年,想着以二打一勒索一笔,却没想到他打得这么狠,最后被教训连滚带爬地跑了。

混混还没跑远,摩托车轮摩擦声音刺耳的响声还刮着耳膜,他站在原地,远远地就看见了云及月。

云及月踩着小皮鞋跳下车,层层叠叠的裙摆都被风吹得扬了起来,露出纤细易折的小腿。

云野敲了她的额头,示意她动作别这么咋咋呼呼。

她还歪着脑袋做了个鬼脸。

其乐融融。

他把满是青紫伤疤的手藏到背后,站着一动不动。

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

徐文绣知道他打架后,将手里还没剥开的水果从二楼扔了下来,砸在他额头上。声音又尖又利又绝望,骂他十七年前害她婚姻不幸,十七年后还要害她当不成江家真正的女主人。

这大概是徐文绣近十年来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她的原本轨迹是顺着江锋的性子来,培养好江慕言,让江锋放心,然后以江祁景这个虽然不讨喜但也不惹事的本家血脉向老爷子邀功,从情从理都名正言顺地坐上女主人的位置。

谁能想到从小到大不惹事,被徐文绣拖到天台威胁江锋“你不回来我就跟儿子一起死”也不会吭声的江祁景,在这一天,彻底偏离了她的轨迹。

半年后,云及月回校。

她跟他装不认识,装不熟,装从来没见过面。跟她形影不离的秦何翘好像是得了她什么指令似的,也在旁人面前渲染出“他们不熟”的气氛。

那个时候他正在和江锋闹了场巨大的矛盾,脾气被磨得冷硬过了头,也不想问她为什么,免得自取其辱。

——算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过去那么多东西抛弃他,也统统被他抛弃了,不差你云及月一个。

于是这个名字,就跟那些象征着他并不美好的十七岁的东西一样,被悄悄地埋葬在了心里。

他很讨厌十七岁。

于是也从来没有再提起云及月这个名字。

但是两年前还是以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向云家提了联姻。

最初他不肯承认那些理由都是借口。

连血浓于水都能放下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

他的自尊心对这个认知嗤之以鼻。

并且在结婚前,假惺惺地告诉自己,要用对待联姻对象的方式对待云及月。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他并没有做到。

那场不长不短的婚姻里面被他掺杂了太多东西。

比如多余的试探、过分的怨恨、伤人伤己的自我欺骗。

所以当云及月失忆后,这一切都没了意义。

反正她也不记得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渐渐学会把那些浑浊的东西剔除掉。

抛开过去的事情,抛开她说她暗恋江慕言十年,抛开这一切……

他仍然是喜欢云及月的。

……

云及月静静地听,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其实如果你不喜欢她,你们俩的结局大概还会好看一点。”她客观地分析道。并不知道分析地正是自己。

然后又低下头,理了理逻辑:“可是你不但喜欢她,还打着‘喜欢又不肯说’的名义去伤害她。你做了错事,那些伤害是不可逆的。”

“……嗯。”

所以他做错了。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下午的时候,他迟迟没有把“约瑟芬的蓝月”送给她。

有些问题不是靠哄,靠放低姿态能解决的。

他一直没有意识到。

云及月咬了咬指尖,声音被淡淡的酒味熏得轻而模糊:

“你不肯好好说爱她,却又想要她喜欢你,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

他想说句隆重的话来弥补,又想起来云及月也听不懂他指的是谁,喉咙微微哽住了,声音哑得难听,最后只是点头,动作僵硬得可怕:“……嗯。”

江祁景现在尤为想略过这个话题。

“那你呢。”

“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云及月咬着下唇,轻轻地笑:“当然有啊。”

今晚没有月亮,车窗之外笼罩的星空比往日都要璀璨。星光在云及月的眼睛里铺了淡淡的一层。

提起这个话题,她大概是很高兴的。

江祁景的手指渐渐放松,却还是有些忐忑:“……叫什么?”

脑海里面有两个声音。

一个嘲笑他明知故问。

另一个却微弱地蛊惑着他——也许会有一点点意外的事情发生。

“姓江吧,叫江什么记不得了,等海风没那么腥的时候,我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到时候再告诉你。”

一盆冷水浇下来。

江祁景的心情猛然坠入谷底。

她口中所说的人,除了江慕言,就只有他。

再结合她之前口口声声说了那么多次的话,他不会甚至不敢自作多情。

江祁景有些后悔刚刚口不择言地提起这个话题了,他想出声止住。

云及月却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