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密文

毁灭吧,这个世界。

这是入住瀚海的第一晚,相野的真实感受,尤其是在他听到邢昼不小心发出去的那条语音后。

他没有哭,他想让邢昼哭。

相野奇迹般地恢复了平静,尽管他的内心已经经历过一次宇宙大爆炸,可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嘴角还勾了一下。他淡然地扫向邢昼,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邢昼隐约察觉到他的反常,但语音发出去确实是他的失误,无论如何,他都得说声:“抱歉。”

相野:“没事。”

邢昼:“真的没关系?我可以跟他们解释。”

相野很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在乎。”

邢昼还想再说话,相野却忽然凑近了,说:“不睡觉吗?已经十点了。”

突然靠近的脸,睫毛根根分明。温柔灯光下相野的眼神也柔和得不像话,似浅色的琉璃,盛着碎光,很漂亮。

他呼吸一滞,身子微不可查地后仰,又硬生生止住,不让相野发现端倪。相野却若有所思地用那眼神绕了他一圈,看出来了吗?没看出来吗?

也没个答案。

“睡吧。”他径直躺下了,薄背盖到腰上,背对着邢昼,薄薄的衣服下勾勒着好看的蝴蝶骨。

好一会儿,床的另一侧才有下压的感觉传来。邢昼也睡了,两人之间隔了大约半米的距离,谁也没碰着谁,睡姿端正。

可睡着睡着,等到邢昼终于快睡着的时候,相野忽然翻身,压住了他的胳膊。他低头去看,相野睡颜沉静,温和无害,就连头发好像都是软的。

邢昼稍稍一动,他就蹙起眉来,像是不舒服,又像做了什么噩梦,表情都开始紧绷。邢昼不敢动了,等到他终于眉头舒展,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一整夜下来,邢昼的胳膊差点废掉。

早起的相野却还有点懵,他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到邢昼那边去的,顶着一头乱乱的头发坐在床上放空,揉一揉眼睛,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

邢昼看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住问:“没睡好?”

相野:“我想喝水。”

邢昼便转身去给他倒热水,手臂动一动,倒也不那么酸麻了。等到相野喝了水,他才清醒了点,下床洗漱,一切如常。

早餐是民宿免费提供的海鲜面,为了补偿那少掉的一间房。因为相野不怎么喜欢吃海鲜,所以邢昼特意叮嘱老板少放贝类的东西,多放点虾仁和蔬菜,再加一个荷包蛋。

老板是个实诚的老板,给两人上了满满两大海碗。相野虽然进了缉凶处后饭量见长,但也不是这么个长法,好在还有邢昼。

相野把小半碗的面都分给了他,强制的。

吃完早饭,邢昼借着跟老板打听旅游路线的由头,提起了三个月前的篝火大会,“听说那次办得很盛大,来了很多游客,热闹吗?”

老板:“热闹啊,不过你们放心,过几天的烟火晚会肯定也热闹。你们多待几天,我保证你们不虚此行。今年的烟花可是特地请设计师设计过的,特别盛大,而且我这民宿的位置特别好,你们要是不想去沙滩人挤人,就站二楼阳台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还能吹吹海风,绝对是观景的绝佳位置。”

相野:“可是我昨天听人说,篝火大会的时候好像出过意外?”

“咳。”老板压低声音凑过去说:“是有那么一桩意外,一个小姑娘不小心掉海里了。不过海边嘛,这也是没办法完全杜绝的事,而且这不是救上来了吗?就是因为有那次意外,所以这次上头注意着呢,肯定比以前安全,你们放心玩,自己注意点就行了。”

相野眨巴眨巴眼流露出几分好奇来,“那天晚上的事老板也看到了?”

老板道:“我这不是瞧外面那么热闹,所以也去逛了逛么,谁知道碰上这样的事,还是个熟人。那姑娘就是附近小渔村的,大家住得近,难免打过照面,就你们吃的那些海鲜,还是我从她爸爸那儿买的呢,绝对新鲜,从不会缺斤少两。所以说啊,打小住在海边的,还是得学会游泳,否则什么时候出了意外——”

话语戛然而止,老板看着门口的方向,满脸尴尬。

相野和邢昼齐齐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碎花裙、戴着草帽的姑娘走进来,柔柔弱弱小白花样,手里却提着个装海鲜的大篮子。

褚秀秀。

老板回过神来,连忙过去接过篮子,说:“今天怎么是秀秀来了啊,你爸呢?哈哈、哈哈哈……”

一阵干笑。

褚秀秀却好像没听见他刚才在背后说道什么,又或许是听见了,善良地假装自己没听见,说:“爸爸今天比较忙,所以我顺路帮他送过来。”

这声音也是柔柔的,像昨天相野打开车窗时迎面吹拂的温柔海风。

“这样啊,那我不耽误你了。你还得去上补习班吧,海鲜我收到了,你快去吧,别迟到了。”老板打着哈哈把她送出门,这有客人在呢,太丢脸了。

褚秀秀点头说着好,临出门时,却又回头看了相野和邢昼一眼,微微一笑。

那笑似有深意。

相野和邢昼对视一眼,紧跟着离开民宿。

公交站台上,褚秀秀正在等车。看到他们过来,好奇的眼睛打量着他们,丝毫不怯。

两人心里已经有了思量,再次对视一眼,由年纪与褚秀秀相仿的相野上前询问:“你认识我们?”

褚秀秀:“你们是缉凶处的人,是来找我的,对吗?”

这下,可超出两人的预期了。相野保持着面上的平静,道:“你果然是鹿野的人。既然认出我们了,为什么不跑?”

褚秀秀:“我又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跑呀?”

相野:“那真正的褚秀秀呢?”

褚秀秀认真地看着他们,问:“如果我说,我附身的时候,真正的她已经死了,所以我才借用她的身体的,我没有杀人,你们信吗?”

如果说直觉的话,相野选择信,但他习惯怀疑一切。邢昼当然更看重证据,毕竟死了的褚秀秀已经不会再为自己发声了,缉凶处必须对每个无辜的灵魂负责。

“除非她刚死,否则你不可能夺舍一具尸体。”邢昼眸光冷冽,“所以,案发当时,你在现场。”

褚秀秀似是被冻到了,装模作样地哆嗦了一下,说:“这么快就进入审讯环节了吗?”

邢昼不为所动,“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褚秀秀又求助似地看向相野,可相野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淡然地看着她,像在看路边的石墩子一样没感情。

“好吧,我老实交代。”褚秀秀抬起双手做投向状,“我知道你们不可能轻易信我,但缉凶处不是对鹿野的人一味的赶尽杀绝的对不对?而且有人能给我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