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能看见我,对不对?……(第2/3页)

小姑娘挤在人群中间——其实不算挤,她站在人群最前面,后面推挤的人群穿过了她半个身体,仿佛穿过的只是空气。

他们碰不到她,也看不到她。

占据了绝佳观赏位置的小姑娘却并未看向台上,而是在纠结两个问题。

第一,她叫什么。

第二,她好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第一个问题好解决,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袋里就跳出了两个选项,钟荠或者钟啾啾,想了几秒钟,小姑娘选了后者。

第二个问题就很困难了,她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像是烈日曝晒下的一滩水,她自己都能看见自己被蒸发出来的点点荧光,消散在半空中。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薄变透明。

钟啾啾想不起关于自己的信息,但根据她看书多年的经验来说,她应该就是个刚死不久,在世上做最后弥留的幽魂。

“接下来,是咱们班子特有的表演——火戏。”

台上男人振奋报幕。

背后人群嗬哟几声,轰动起来,似乎是到了他们最爱的环节。啾啾却不太关注,有几朵绢花穿过她脑袋扔上了台。虽然没有感觉,但小姑娘木讷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转身要往外走。

她想在彻底消失前,再去看看太阳。

不料刚走出几步,就突然一顿。

——她身体充盈起来了!

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比之前还要凝实一些。有一道细长的白色的光,像水流一样,在补足她丢失的灵体。

小姑娘重新回过身。

呼声振奋的时间,驭兽师已经再次推着个东西上了台,却不是野兽,是个人。

这下她总算知道刚才那些嗬嗬的呼声是为了什么了。

那是个八九岁的漂亮小少年,眉目秾郁,线条一弯一折都恰到好处的迤逦,小小年纪已经揉出了雌雄莫辨的瑰艳。

他足踝上拴着条铁链,衬着他白皙皮肤,叫人心惊。

他身上有浓厚的灵气,存不住的四溢,那些多余的灵气就汇成一道,注入了啾啾身上,仿佛一条细细的绳子连接了她与少年。

漂亮孩子谁能不喜欢,刹那,台下整个燥了。

“你们之前说的赵府小公子要买回府的,便是这孩子?”

“可不是,也不怪那赵小公子看得上,他可比长春院里那些娈|童好看多了。”

“就不怕这孩子把府邸给烧了?”

“听说平日里他身上都贴了符咒的,你瞧这兽戏班子也没被他烧掉不是。”

钟啾啾是个有些漠然的人,好像缺乏同理心,听见八卦也不会愤慨或兴奋。她就是单纯喜欢看美少年,尤其是那种比她心中排名第一的《塞尔达传说》里的林克还漂亮的小少年。

——话说回来,《塞尔达传说》和林克又是什么来的?

无所谓了。

这小少年态度非常不友善,看起来没怎么被驯服,被鞭子抽了几下后,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似的低吼,张扬着犬牙,一身桀骜的刺。

“戏火!”驭兽师吼了一声,又落下一鞭子。响声嘹亮,听起来就很痛。

围观的人却还笑着,男女老少,看过去的目光仿佛驭兽师只是在抽打一只不听话的动物,十分正常,不值得同情。

老人抱着孩子,男人搂着女人,在欢乐的气氛下喜笑颜开。

啾啾皱了皱眉。

空中飞舞的火与其说是小少年被打服了变出来的,不如说是被打到躁狂失控爆发出来的。

“嗨呀,这兽戏班子,也就这场戏最有意思咯。”

人们嘻嘻哈哈。

表演完后,少年足踝上铁链猛地一抽,拽着他往回走。

他的不驯又一次导致表演不顺利,这让驭兽师极为生气,没走上几步,恶向胆边生,一脚踢在小少年腰窝。

“——!”

小少年被踢得半跪在地上,咬牙不肯痛哼出声,粗粝的地面磨破了手掌,铁索还在拽他,他一声不吭爬起来,攥紧了手。

他住的地方是营地里最黑最烂的兽棚,不远处关着其它野兽。他之所以能享受个单兽间,是因为这屋里屋外被贴满了符咒,防止他暴走。

啾啾跟着进了屋。

他住的条件实在是很差。屋子阴暗潮湿,还漏风,唯一的设施是一张小小的木床,上面扔了条薄被。床边有个石墩,少年的铁索就挂在石墩上。

啾啾晃了一圈。

反正也没人能看见她,她可以大大方方自由摇摆。

最后她摇摇头,目中有了些许涟漪。

嘶——

他有点可怜。

她瞧见小少年站在床边发呆,便淡漠着一张脸飞过去,想要研究一下他足踝上的桎梏能不能打开,却在蹲下后敏感察觉到少年身子一僵。

咦?

什么情况?

小姑娘抬起头。

他能看见她?

少年别开了脸,没与她对视,面色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不看她。微凉的风拂过,他单薄的衣衫在阴暗之中微微摆动。

分外秀丽。

啾啾心中疑惑,歪了歪脑袋,刚要发问,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喂,小怪物,吃饭了。”

门下开着的小口被打开,有人铛铛哐哐扔进个东西。

少年急促地脱离啾啾视线,走了过去。

啾啾也跟着过去。

那些人扔给他的是个粗砂盆子,像极了乡下大黄用来吃饭的狗碗。里面随便装了点吃剩的残羹冷炙。

少年也不讲究,盘腿坐下大快朵颐。

啾啾乖乖巧巧跪坐在他面前,看他狼吞虎咽。过了一会儿:“你能看见我,对不对?”

声音脆脆的,没什么起伏。

少年一顿,更加快速地将食物吞进肚子里,流出种不自在的回避感。

这模样让啾啾确定,他的确能看见自己。

只是他很抗拒。

……

晚上风渐渐变大。

虽说现在是余热未散的夏天尾巴,但这四处漏风的棚屋还是会让人感觉寒冷,少年用薄被将自己裹成一团,略微缩起身子,要抵御寒冷。

他头发乌黑,水波似的在床上散开,有几缕垂在了床舷,被风一吹,轻飘飘荡漾。

啾啾像猫一样坐在屋中一隅。

她的目光让少年感到危险,绷紧了身体里警惕的神经。

对方大概察觉了他的不安,身子一荡,穿过木门飘了出去。

少年依然不敢睡。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她回了来。

还给他带了点东西,没什么表情,声音机械地商量。

“我只有待在你身边才不会死掉。我不知道你身上那些都是什么,像灵气一样的东西,不过它们能让我生存下去,还能让我凝出一两息时间的实体。”

她把那一两息时间偷到的东西推给他:“这是在厨房里找到的。以后我给你带吃的,你让我呆在你身边,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