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眼里全是她。

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贵妇人,只见她面似银盘,丹凤眼,吊梢眉,生得十分美丽,肌肤细嫩,姿态端庄娴静,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年轻女子,细看才发现,她的眼尾嘴角已有浅浅皱纹。

她便是沈墨的嫡母秦氏,此刻她一手扶着额头,眉头紧锁,面色沉重。

桌上放着一口未动的鸡丝粥,周围几名丫鬟小心翼翼地在旁侍候着,无一人敢弄出大的声响,也无一人敢劝她用膳。

沈墨失踪这两日,沈府人心惶惶。

自得知沈墨出事后,秦氏立即下令封锁消息,不许府中的人议论此事,更不许将此消息传出去,违抗者打二十大板,并逐出沈府。

因此知道沈墨出事的,只有府中少数人而已。

沈墨告假三日,消息亦未传到朝中。

秦氏又吩咐林立加派人手去寻找沈墨,依旧无半分消息。

侍候秦氏的丫鬟皆知,秦氏最是疼爱这位儿子,比亲生的还要疼爱。

秦氏虽为寡妇,却喜爱打扮自己,每日涂脂抹粉,打扮得光鲜亮丽,如同年轻女子一般,不过她举止稳重端庄,又精明强干,待下人极为和善的,不轻易发脾气,因此大家都敬服她。

自从沈墨失踪后,她脂粉不施,一头乌黑长发在发顶简单盘髻,也不插戴簪钗,脾气则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打罚她们这些跟在她身边的婢女,弄得大家战战兢兢,就怕不小心出错,挨板子打。

就在这时,有丫鬟领着林立进来。

秦氏看到林立,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上,她努力维持稳重,道:“可有你家大人的消息?”

林立道:“回禀太夫人,我们在一处河滩上发现人行走过的痕迹,我们寻着足迹寻找,只走了一段路,就没了线索,天又暗了下来,大家只能先回来了。不过,我们的人在那里找到一支簪子,大人当时是与红袖坊的白玉姑娘一起坠河的,那支簪子只要确认是白玉姑娘的,便可断定,那足迹就是大人他们的。”

秦氏心生希望,急道:“那还不快快去确认!”

林立道:“是,小的这就去。”说罢退下。

林立并未告诉秦氏,沈墨是为了救白玉才跳入河中的。秦氏这两日一直忧心忡忡,担心沈墨的安危,顾不得细想沈墨为何突然要去普渡寺,也顾不得与他同行的女子是谁,如今听林立提起那什么红袖坊的白玉,秦氏突然感到这名字有些熟悉,细细一想,蓦然想起一事。

这红袖坊的白玉不就是与沈墨交好的那名舞姬?

秦氏眉一皱,凤眸浮起复杂光芒。

林立刚走出大门口,准备往红袖坊去,便看到有一人提着纱灯,站在大门外石狮子旁边,只见她发梳双丫髻,身影娇小。

林立一下子便认出了是白玉的丫鬟烟儿。

看到林立,烟儿即刻向他招手。

林立急忙走过去,“烟儿姑娘,这么晚你怎么还跑到这来?”

林立瞥见她眼睛肿得跟桃子般,大概是刚哭过一番。

烟儿夜里做了一梦,梦到她家姑娘,浑身湿答答的出现在面前,在她面前嘤嘤哭泣,说河水冰冷,说她快不能呼吸了,要她赶紧救她,于是她瞬间就惊醒了。

醒来后,烟儿哇哇大哭,心想,她家姑娘纤纤弱质,如花似玉的人儿,怎么能受得那冰冷的河水。

烟儿做了这一梦,哪里还睡得着,连忙爬起来,偷着跑了出来要来打探白玉的消息。

烟儿看着林立,眼中又忍不住冒了泪豆子,哽咽着道:“林小哥,可有我家姑娘的消息?”

自从林立告诉她她家姑娘出事后,烟儿这两日一直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饭也吃不下,脸也睡不好,圆圆的小脸都变成了瓜子脸。

林立要她先瞒着九娘他们,不准说白玉是和沈墨一起出事的,因此她只能偷偷过来打探,九娘那狠心的毒妇,不肯出钱雇人手去找白玉就算了,还准备着私吞白玉的全部财产,想到此,烟儿觉得又恨又苦,又心疼她家姑娘。

“烟儿姑娘,你莫急着哭,你先看看,这支簪子可是你家姑娘的?”林立一边劝说,一边拿出簪子给她瞧。

烟儿拿着簪子一看,立即认出是当日白玉戴的簪子,不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林小哥,莫不是找到我家姑娘的尸首了不成?”

林立连忙道:“烟儿你别急,如果这簪子是你家姑娘的,那么你家姑娘和我家大人应该都没事。”

烟儿闻言停止哭泣:“没事?”

林立便把他们找到的线索都告诉了她。

烟儿这才转悲为喜,“这么说来,我家姑娘一定没事了。”

林立点点头,便要找人送烟儿回去,烟儿懒得麻烦他就婉拒了,林立也急于去向秦氏禀报消息,便作罢。

烟儿则独自一人往回走,这段路皆为住宅,重楼叠檐,暗影沉沉,万家灯火俱熄,阒寂一片。

烟儿一边走着,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一回头却又不见人,一时间不由毛骨悚然,连忙加快了脚步,然后便听到身后也有细微的脚步声。

烟儿蓦然停下,回头,见一人影立刻闪到就旁一棵大树下,却露出一角衣裳,半只脚。

烟儿吓得毛发直竖,浑身一个激灵,脚下顿时生风似的跑起来,待转角进了花街后,才堪堪松了口气。这条街大多都是青楼歌舞坊,夜里灯火辉煌,热闹得很。

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想劫财劫色。

烟儿跑得发鬓蓬松,两腿发软,内心不由骂了句天杀的,抚一抚胸口,顺了顺气,这才继续向红袖坊走,怎料突然碰到一酒鬼,一身的酒气呛得她头脑发昏。

“小娘子,是哪个行院的啊?”酒鬼把手搁在烟儿的肩膀上,两眼放邪,笑嘻嘻道。

那酒鬼大大的肚子,面盆脸,酒糟鼻,眯眯眼,下颚处有一小撮山羊胡子,极其猥琐。

烟儿一股怒气从脚底心里直涌到头顶,“呸,放大你的眼睛,我是好人家的姑娘!”

“既是好人家的姑娘,这大半夜独自在大街上走可危险得很,不知宅上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啊。”酒鬼说着就搂向她。

烟儿力气弱,摆脱不开他,吓得脸色发白,心惊肉跳,就在她准备大喊救命之际,一块板砖猛地向酒鬼的头劈去。

酒鬼一声哀嚎,愤怒回头欲看是谁在打他,结果又是一板砖,两眼一翻,直挺挺晕倒在地。

“清音!”烟儿看到站在自己眼前,身材颀长,冷若冰霜,手持板砖的女子,惊呆了。

清音扔下板砖,拍了拍手,依旧面无表情。

烟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突然看看她的衣服,看看她的脸,顿时吃惊:“那个……一直跟踪我的人不会是你吧?”

清音秀雅冷美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之色,随后淡淡道:“走吧。”便转身往红袖坊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