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除了生死(第2/3页)

路上经过一家小药店,窗下透出明亮的灯光,泛旧褪色的牌子上写着俄语【夜药请按铃】。

我想了想,走过去按了铃。

半分钟后,有人开了门,是一位年轻的俄罗斯姑娘,金发棕眼,瘦削高挑,颧骨有些高,看着像二十来岁的样子,但眼角的细纹却透着几分不属于二十岁的沧桑。

我搓了搓手心。

“您好,我需要感冒药和外用消炎药,还有绷带……对了,有暖宝宝吗?如果有请卖给一包。”

“外面冷,您进来等会儿吧。”

我走进药店,那个俄罗斯姑娘已经转过身去,我扫了一眼周围,在收银台上发现了几个空啤酒罐。

怪不得这么晚还开着店,看来这也是个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人。

我若有所思的想着。

这时,那个姑娘已经带着我要的东西走过来。

“我这里不卖暖宝宝,送你几个我自己用的……”

她看到我的脸,话音忽然卡住。

我歪了歪头:“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迟疑着开口:“你是……玛利亚吗?”

我挑起眉梢:“你是……?”

“我是娜塔莎,玛利亚福利院的娜塔莎。”

金发女孩指着自己的鼻子:“九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我意外地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着女孩,“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在济贫医院做义工的娜塔莎是不是?”

“当时福利院爆炸,我很担心你,不过后来听卡拉马院长说,你被你家那边的人带走了”

娜塔莎抓住我的手,似乎觉得有些冒昧,又赶紧松开,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好看,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

我朝她笑了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那个……你在我这里待一会儿,等雪小一点再走吧?”

我看了眼外面的大雪,点点头,从善如流道:“好,那就打扰了。”

娜塔莎开了两厅啤酒:“玛利亚,你要在啤酒里加黄油和焦糖吗?”

“这是什么喝法?”

我好奇中带着点期待的问她。

“《哈利波特》里的黄油啤酒,我之前试过,味道还可以,而且吃点高热量的能抗冻。”

“我想尝尝。”

没过一会儿,娜塔莎端着两个玻璃杯回来,她把特制的黄油啤酒递给我,我们坐在收银台里,一边烤着暖炉一边聊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差不多两个月了吧。”

我喝了几口啤酒,感觉有热乎乎的东西从胃底升腾,瞬间驱走了一部分寒意。

“最近住在游击队街,今天抄了近路,不然也不会过来买药。对了,卡拉马院长现在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喜欢喝酒,养了一堆孩子。玛利亚,你以后打算留在这边吗?”

我摇了摇头:“不会吧,俄罗斯太冷了。”

“哦对,你当年就很怕冷来着……”

娜塔莎开始抱着杯子发呆,片刻后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她注意到我手腕上的绷带:“刚刚你说要买外用消炎药和绷带是吧,受伤了吗?”

“不是受伤,就是……”

我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半个月前我去纹身,一开始还好好的,过了一周后纹身的地方忽然开始过敏,起了小红疹子,没过几天又开始红肿发炎,现在又疼又痒,有点难受。”

“我帮你看看吧。”

我摸摸鼻子:“那谢谢你啊。”

娜塔莎帮我解开绷带的时候,我其实想问她为什么会开药店。

我记得她当年的梦想是成为济贫医院的护士,每天除了去医院做义工,回到福利院又要看一堆专业书籍,打算自考护士证,是个目标很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姑娘。

不过我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问。

刚刚她一句都没提自己的事,可能是经历了什么。我问的话她也许会告诉我,虽然能满足我的好奇心,但是对于她而言,未必不是再一次伤害。

娜塔莎动作熟练地解开绷带,用镊子夹走敷料,看着我手腕上的花体字母念道:“o——s——a……”

“是osamu,人名。”

娜塔莎迅速反应过来,眼中带上几分了然和调侃:“把名字纹在手腕上,真浪漫啊……这是你爱人的名字吗?”

“用‘爱人’这个词形容,好像有点轻。”

我皱着眉想了想:“我们的关系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还真理不清。”

“但能被你纹在身上,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我笑了,斩钉截铁道:“是最重要的人。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他是。

对着这个没有任何利益牵扯、有那么一点熟悉,但几乎又可以算作陌生人的异国女孩,那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此刻反而理所当然能说出来了。

“我在风刀霜剑中冲浪,所有人都在说‘加油,你一定可以’时,只有他关心我冲的时候冷不冷,然后自己划着一条小舟,追过来给我送衣服。”

“不过这些话我还没跟他说过,本来打算回去后再告诉他的,不知道他听见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他是什么样的人?”

娜塔莎有点好奇。

我沉吟片刻,道:“脑子很聪明的……小白脸?”

娜塔莎:“???”

她被我逗笑了,一边帮我上药一边问:“这么喜欢他呀?”

“我不喜欢他。”我皱着鼻子说道:“他很讨厌,还喜欢骗人,我都快烦死他了!”

我语气忿忿道:“这个人就像我手腕上的纹身,一开始觉得挺好看,没过多久就开始过敏,然后又开始发炎,痒和疼就像跗骨之蛆无法摆脱,纠缠着始终不能痊愈。但是……”

我抿了抿唇,垂下眼帘:“他送的糖很好吃,是那种刻骨铭心的味道,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糖吃没了,只好拿他的名字饮鸩止渴。”

这只左手腕,承载过曾经试图放弃生命、最后又选择活下来的一念之差。

据说左手腕脉连接着心脉。

我想,我的左手腕上除了有生死,还应该有爱。

……

大雪似乎没有停的意向,最终我还是告别了娜塔莎。

“这手套你戴着。”

她把自己的手套塞给我。

“谢谢,再见到你很开心。”我朝娜塔莎挥挥手:“改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小镇。”

风声不断在耳边刮过,天地一片白茫茫的夜色,独自一人推着车走在街上,忽然有种想家的孤独感。

想的不是这边的家,是横滨的家。

“其实见到芥川我很高兴。”我小声对系统说:“那一刻,我忽然有种抓住熟悉的东西的感觉。”

可是芥川都出现了,那个人在哪儿呢?

我走回租住的公寓,掏出钥匙的瞬间,忽然有点不想打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