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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漠北是不放心孟江南,是以还是跟了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未有理会宋豫书与向寻的关切,只是径自走到了那翻倒在地的食盒旁,看着骇然失色的小秋,忽然问道:“怎么死的?”

小秋内心慌极,因为地上惨死的雪儿,也因为向漠北那有如结了一层寒霜的苍白面色,哆哆嗦嗦道:“大、大小姐一簪子给、给刺死的。”

向漠北听罢,不再作声,而是又低下头看向地上的雪儿,慢慢蹲下了身来。

孟江南想唤他,可感觉他此刻一副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声音卡在了喉咙里,迟迟发不出来,却又担心得别不开眼,唯能忍着胃里翻涌,尽可能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狸奴,只看着向漠北。

只见他蹲下身后将翻倒在地的食盒放好,尔后竟徒手将那被扒了皮甚至露了骨的狸奴捧了起来!

他动作轻柔又小心,好似担心会弄疼了它似的。

可它已然这般模样,又怎会知疼?

他将雪儿的身轻轻放进了食盒里,再又捧起它脏满血污的皮毛,一并放进了食盒里,末了将盒盖盖上。

他做这些的时候,在旁的所有人都在看着,神色各异,却又没有一人出上一声。

不知是不敢、不想,还是不忍。

孟江南是不忍。

不知怎的,看着向漠北这一言不发将惨死的雪儿重新装进食盒里的模样,她觉得有些难过。

向漠北提着食盒缓缓站起身来时对诚惶诚恐的小秋淡淡道:“东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复命吧。”

说着,他看向随他一道出来的宋豫书,道:“泽华你也回吧。”

宋豫书深知他脾性,未有多话,只不放心地拍拍他肩头,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向寻当即去往后院让卫西将马车赶到大门来,孟江南则是不安地紧跟在向漠北身后。

在她的视线与宋豫书的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他们彼此愣了一愣。

是他?

是她?

孟江南此刻无暇分心多想宋豫书怎会出现在向家,一心只挂向漠北,追上了快步往里走的向漠北。

宋豫书看着他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恍惚又悠远。

孟江南一心想要走到向漠北身侧,可走到绕过前厅后时,她发现,即便她已然小跑了起来,依旧跟不上前边的向漠北。

他是不想让她跟上来,是以她快一步,他就快两步。

不得已,孟江南放慢了脚步,轻轻唤他一声:“嘉安。”

本是匆匆往后院走去的向漠北蓦地停住脚。

他没有回过头来看孟江南,孟江南也没有执意走到他身侧。

她欲言又止,似有许多话想说,可张嘴时却又不知自己此时究竟当说什么才是好,终只是轻声问他道:“嘉安你要去哪儿?”

向漠北不答,却也没有走开。

孟江南抿了抿唇,难过着细声宽慰他道:“这不是嘉安的错。”

她多少猜得到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心善如他,是见不得这些个性命有病有难的。

白日里向寻说过,赵家大小姐是以最喜欢的狸奴雪儿濒死为由将嘉安请去赵府的,方才听小秋话里意思,却是这只狸奴本无恙,是被赵家大小姐给一簪子扎死的。

嘉安怕是将这狸奴的惨死之因归到了他身上来。

“它本不该死。”向漠北的声音低低沉沉,沉到孟江南几乎听不到,“就像怀曦一样,本不会死的。”

“嘉安你说什么?”孟江南听不清,心中有股莫名惊慌。

“我去把它埋了,你不用跟着来了。”向漠北答非所问,兀自走进了愈下愈大的雨帘里,喃喃道,“后门外的老树下是个不错之地。”

雨水瞬间将他单薄的肩淋透。

他的身子骨如何受得雨水浇淋?

“嘉安!”孟江南急急忙忙跑到了他身侧,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廊檐下拉回来,一边道,“下着雨呢,待雨停了你再去也不迟。”

谁知向漠北却毫不犹豫地拂开了她的手。

孟江南咬了咬唇,再一次扯住他胳膊的同时挡到了他面前。

这一刹,她怔住了。

只因站在雨里的向漠北双目无神,由面靥至脖根都惨白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血水似的,偏又有血水自他嘴角浸出,被雨水晕开,染红了他整个下颔,更顺着下颔往下蜿蜒。

方才孟江南心中的那股子莫名不安此刻尽数化作了真。

“嘉安你怎么了!?”孟江南慌忙地抬手去捧向漠北的双颊,惊慌失措地用拇指指腹去揩他嘴角的血,可怎么都揩不干净,令她六神无主,声音都带了哭腔,“嘉安你莫吓我……”

向漠北无神的双目此时才孟江南慌乱的小脸上重新汇聚成焦,方知自己吓到了她,张嘴想要同她说他没事,无需担心,可他喉头尽是腥甜味,他张了嘴,什么都未及说上,便先咯出了一口血,直直吐在孟江南的手心里。

他只觉自己的心跳快如战鼓擂擂,再不受他掌控。

他亦觉自己视线愈来愈昏暗,两耳更是在嗡嗡作响,嘈嘈杂杂令他听不清孟江南的声音。

他只听到她哭着喊他一声“嘉安”,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嘉安——!”孟江南抱着忽然靠到她身上失去意识的向漠北,哭出了声来。

雨更大。

本是厚厚的绵绵细雨,此时如注而下。

赵家。

赵言新揽着一名婢子坐于自己腿上,婢子身上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赵言新一手执着白玉酒盏,一手在她腰上流连不已。

只见这婢子胸前平坦,腰身紧窄,肩头略宽,喉结明显,虽着女子衣梳着女子髻,却分明是个男人。

赵言新手中酒盏里盛着红玉葡萄酒,浓郁暗红的酒水盛在剔透的白玉酒盏里,乍看之下,有如血一般。

他自呷一口,后将酒盏递到那男婢嘴边,亲自喂他饮一口。

而当那男婢唇正碰到酒水要含入嘴里时,赵言新又忽将酒盏移开,以致那男婢将将抿入嘴里的葡萄酒顺着他嘴角流下了些来。

赵言新见状,当即凑上他嘴角,伸舌舔去了他嘴角的那些微葡萄酒,尔后又舔了舔自己嘴角,如回甘一般满意道:“好酒。”

男婢于他腿上坐得挺直,眸间惊惶不定,显然是害怕得很。

赵言新轻轻笑了一笑,于他腰上流连的手倏地掐了他一把,掐得那男婢本是紧绷的腰身一软,瞬时便靠进了他怀里。

赵言新便这般按住他的腰,让他不能再坐直起来。

坐在一旁的汪齐成看赵言新一眼,复仰头将身旁男婢重新给他斟满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他看赵言新与一名男婢如此亲密丝毫不觉惊讶,可见已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