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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江南一愣。

向漠北又道:“怨我甚都未与你说过。”

孟江南心间蓦地一酸,她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嘉安想说什么是嘉安的事情,我又怎会怨嘉安?”

要怨,也是怨她自己,给他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听孟江南如是说,向漠北只觉心里闷得慌,仿佛结了一团郁气如何都纾解不开,以致他眉心愈拧愈紧,不知不觉间亦将孟江南的手愈抓愈紧,“小鱼我……”

孟江南忍着手上被他紧抓的疼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话。

向漠北却是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疰夏绳,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又抬眸,肃着脸道:“我——”

可他将将张嘴,便听得窗户外“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响,紧跟着的是向云珠开心且得意的笑声,“嘻嘻嘻——!楼贪吃,别以为你跟着我小哥躲到了这儿来我就逮不住你了!”

只见窗户之外,楼明澈四仰八叉地躺在桂树下,脑门上一个小儿拳头大的鼓包,一张脸拧巴得五官都快皱到了一起,显然是给疼的,他身上以及周围地上散落着不少青绿的叶子,他头顶上的枝枝叶叶还在微微摇晃着。

向云珠则是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从哪个孩子那儿得来的弹弓,正笑嘻嘻地从远处朝村塾方向蹦跶而来。

很显然,楼明澈这是给向云珠一弹弓从桂树上给崩下来的。

被打断了话的向漠北看着欢欢喜喜的向云珠以及凄凄惨惨的楼明澈,面上阴云密布。

孟江南顿时也懵住了。

楼先生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这株桂树上?那岂非方才她躲在树后边偷偷瞧嘉安的事全都被他瞧见了?

如是想,孟江南红着耳朵“蹭”地自坐墩站起身,同时用力地将自己的手从向漠北手中抽了出来。

还远远躲着的向寻无奈地闭起眼,重重叹气:小郡主闹得太不是时候了!

而向云珠本是开心地朝楼明澈跑来,却在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的时候察觉到向漠北的脸色不对,黑沉得可怕,吓得她立即扔开了才拎起的楼明澈,笑得干巴巴地对孟江南道:“小嫂嫂,我小哥吃饱了是吧?咱该回了!”

说完,她先哧溜退得远远的。

她最害怕被小哥训斥了!

楼贪吃一点儿都不经打!才一颗弹子就把他从树上打下来了!

孟江南也担心楼明澈站起来后语出惊人让她臊得连地缝都找不到,也趁着他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匆匆跑了。

她再不走,楼先生待会儿必该笑话她了!

向寻则是急忙跑过来将提篮放下,朝向漠北比划:“属下送小郡主与小少夫人回去。”

向漠北颔首,向寻紧跟上孟江南与向云珠。

向漠北看着仍躺在桂树下疼得还没办法动弹的楼明澈,本是不想理会,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出了村塾来,走到桂树下蹲下身来,“先生可需要学生搀先生一把?”

这桂树长得粗壮茂盛,楼明澈这一摔可谓是摔惨了,疼得连叫唤都忘了,见着向漠北在自己身侧蹲下身,忙用手扒拉住他,惨兮兮道:“快快快扶我一把!哎唷唷疼疼疼——那死丫头是不是把我的腰给摔断了,嘶——”

向漠北搀住他,面无表情:“先生还这般有力气嚎叫,想来腰骨还是好好的,不必担心。”

“说的轻巧!你来摔摔试试!”楼明澈又疼又气,“我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才遇着这么个阎王,疼疼疼——!向家安你给我轻点儿!你们兄妹俩是想弄。死我呢!”

“学生不敢。”向漠北嘴上恭敬,面上却是一脸淡漠。

“啧啧啧,老少年,这是甩脸子给我看呐?”楼明澈按着自己被摔得酸痛的腰靠着树干坐下,挑眉盯着向漠北,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方才你将那丫头的手抓那么紧,是想和她说什么啊?”

向漠北当即黑了脸。

楼明澈笑得愈甚,还欲拿手去扯他手腕上的疰夏绳:“这手绳还挺好看,给我戴戴呗?”

向漠北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招呼到他手背上。

楼明澈看着自己被打得通红的手背也不生气,只是哼哼声道:“反正我也有。”

向漠北以为楼明澈说的是他也有疰夏绳,想要瞧一瞧他是从何得来的,便盯着他从怀里掏啊掏,掏出来一只油纸小包。

那小包还有些眼熟。

楼明澈慢悠悠地在他面前将油纸包打开。

油纸里裹着的是一只米团子,刺猬模样的。

正是向漠北宝贝似的收进藤箱里的那一个!

向漠北怔了怔,沉了声:“先生!”

先生竟然趁他不注意偷拿了小鱼给他做的米团子!

楼明澈像没听到似的,笑眯眯地张嘴就要咬那刺猬米团子。

“!”向漠北一把将其夺了过来,生怕它被楼明澈给损坏了似的,还拿到眼前认真的左右瞧。

楼明澈歪着头看他,嗤笑了一声:“好着呢,没坏,我摔下来的时候可紧着它呢,这要是真摔坏了,我看你得和我拼命。”

向漠北并不搭理他,确认米团子无损后才又用油纸将它重新包裹好。

楼明澈眼角抽抽:“至于这么宝贝么?没了再叫那丫头给你做一个不就是?别说一个,她那么宝贝你,就算你要一千个一万个,她不眠不休地也会给做出来。”

向漠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楼明澈又道:“再说了,这么热的天,你再怎么捂着它也留不住它,坏掉是迟早的事情。”

向漠北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住。

他抬眸看向楼明澈,眼神幽幽。

要不是因为他身子骨弱得跟纸片似的,楼明澈着实结结实实地招呼他一巴掌,然而事实他只能嘴上嫌弃而已:“看着你俩这样我都嫌累,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再婆婆妈妈的,今夜就赶紧和她说清楚你的心意,别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届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向漠北紧抿着唇,久久不说话。

楼明澈恨铁不成钢:“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学生知道了。”向漠北这才轻轻地点点头,盯着手里的刺猬米团子,嘴上应得好听,却是让人猜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楼明澈从地上地上捡起一片树叶,以指尖旋转着,漫不经心道:“怀曦小子若是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要死不活的模样,定想打死你。”

向漠北浑身一僵。

楼明澈没有再说话,向漠北也没有,他回了村塾里,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始终托着那个刺猬米团子。

树影在他身上斑驳得愈发深沉时,他终是吃掉了那个刺猬米团子。

有微微的甜味。

先生说的对,他不能总是这般。

今夜他定要把心中所想与小鱼说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