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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

这日是春闱考官经过圣上的考察与选拔后钦命简放的日子,这日天方亮,御前锦衣卫便领旨至午门交由早已在此等待的内阁大学士拆封,同稽查御史一道宣旨唱名,所有被列名的内外帘官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穿好朝服带上行李前往午门听宣。

考官们接到任命之后便不能再回家,必须即刻进入和天府贡院,过上一段连家书都不能送入的“与世隔绝”的日子,直至阅卷完毕后。

项璜用罢早膳正要前往国子监上值,负责通传的礼部吏员便来到了宣亲王府,告知其被今上任命为同考官后,他当即折身回到听雨轩换上朝服,萧筝则是亲自给他收拾行李,亲自送他到午门听宣。

今科春闱,总裁四人,一正三副,皆由翰林出身的内阁大学士担任,另有同考官二十人,项璜便是这二十人其中之一。

再观今科春闱内帘官,不仅同考官二十人尽是进士翰林出身,四名总裁更俱是状元出身!同考官中亦有一人是洪明十六年的恩科状元,这一次春闱,聚集了全部在京的五大状元,可谓是星光闪耀,气场不凡!

这是衍国任何一届科考都未曾有过的盛况。

不仅如此,今回春闱的三场考试皆由当今圣上亲自命题!

历届春闱虽都由圣上亲自命题,但却只有第一场考试的四书三题由圣上钦命,今回却大不相同。

四大状元监考,二十进士同考,二十四翰林共同阅卷,圣上钦命三场考题,这在衍国开科取士以来前所未有的阵仗,尚未开考,便让所有还未进入考场的各地举人们紧张了起来,以致这两日愈发多的士子们到河边对鱼儿放生,借以放生来祈愿自己能在春闱之中旗开得胜。

孟江南在听闻了今科春闱的阵仗后亦紧张得不得了,为向漠北检查行李时比他入秋闱时更为认真,一次又一次的检查,以免自己错漏了哪件物事。

而明明这些物什在向漠北入秋闱时她都已准备过了一遍,即便当初那些行李并未从静江府带至京城,但需要准备的物什她不仅一一罗列在了册子上,册子她是如宝贝似的带至了京城,她更是将这些全都熟记于心了。

饶是如此,她仍旧担心自己准备得不够妥当而影响了向漠北的考试。

近日来她都在忙于为向漠北准备行李,每日都忙忙碌碌,虽然如今回了京城这些自有下人来置办,可她不放心,非要每一件物什都亲自准备不可,尤其是在听闻内外帘官的任命之后,她更是紧张得有如外边那些放生祈福的士子。

若非天下科举皆有女子不能参加的规矩,否则都要让人觉得要参加春闱的是她自己而非向漠北。

甚至每个夜里睡在向漠北身侧她都还要与他确认过一遍行李,使得向漠北压着她做出些甚么事情来她才舍得闭了嘴老实睡觉,不忘与他道:嘉安过几日就要入棘闱了,要保存好体力和精神,不能再行夫妻事。

直惹得向漠北哭笑不得,若是入朝为官都要有如此要求,那这官当来还有何意思?

不过看她一副认真又着急的模样,向漠北终是依了她,不教她担心,只是拥着她入睡。

二月十四,春闱前的一日。

天还未亮,孟江南便醒来了。

她今日要到观音庙去为向漠北祈福,她不似其他士子或是家人那般到文昌星君跟前跪求向漠北高□□名,她只求他平安入棘闱,再康健完好地回到她面前来就好。

她已经去过两次观音庙,所求皆为同一件事,今日再去是第三次,只为让观音娘娘看见她的虔诚,以答应她所求。

她已经想好,为观音娘娘上香之后她要到茶楼里去坐一坐,听一听近两日京中又有哪些关于明日春闱的谈论。

于是她才醒来便要起身下床,谁知她才要坐起身,向漠北却抚捏着她的腰让她身子一软,起不来身。

“再睡一会儿。”向漠北贴着她的耳畔,轻轻吐气。

孟江南听着他话语里的惺忪睡意,便听话地没有再动,就窝在她怀里陪着他再睡了会儿。

未来九日嘉安都不能再安安心心舒舒坦坦地睡上一觉,今日便让他再多睡会儿好了。

嗯,她就多陪嘉安一会儿,情理之中的事情,也不算太不合规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向漠北并非贪恋这半个一个时辰的睡眠,而是贪恋她的馨香与温暖。

想到未来九日都不能拥着自己的小娘子入眠,向漠北便觉不痛快,不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他便只有这会儿拥着她再多睡会儿。

况且今日日子特别,让他的小鱼多歇一会儿,无甚不可的。

起身之后,孟江南如常伺候向漠北穿戴,然而她才要自木施上拿下他的衣裳,便被向漠北握住了手腕,道:“今日我来伺候小鱼穿衣绾发。”

“不可以的嘉安!”孟江南一听,连连摇头,“嘉安是夫我是妻,这般不妥,不可以的。”

“那小鱼觉得爹总是围着娘转可有不妥?”向漠北一手轻轻揉捏她的柔荑,一手揉捻她尚未佩戴起耳饰的耳珠,不疾不徐地问。

孟江南一怔,只觉自己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爹与娘的相处不合世俗,可她却觉得爹与娘是这天底下最美最好最令人艳羡的一对鸳鸯。

她正分神间,向漠北已从木施上拿过了她的衣服:“小鱼张开手臂。”

“还是不要了,嘉安,我自己来就好。”孟江南抓着自己的中单衣沿,不肯抬手。

向漠北并未说话,只是将脸色一沉,她当即乖乖地将手臂抬了起来,虽然不自在,却也不敢再多话。

衣裳穿好之后,向漠北又将她轻按到铜镜前坐下,尔后拿起了梳子,显然是要帮她梳头。

孟江南第一反应便是从他手中将梳子给夺了过来,然当她自铜镜里瞧见他又是沉下了脸色时,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梳子,尔后又慢慢地塞回到他手里。

向漠北被她这一小动作逗笑了。

孟江南则是自铜镜瞧着他嘴角的小梨涡出了神。

向漠北为她绾好发髻戴好簪钗出得屋时,早就蹲在院子里等着她与向漠北的阿乌与三黄耳立刻冲到他们跟前来。

它们嘴里各自都叼着一样物事,但它们蹿得太快,孟江南并未瞧清那是什么,待得它们整齐地在她与向漠北跟前一字排开的时候,她才瞧清它们嘴里叼着的都是什么。

阿乌嘴里叼着的是一只布老虎,瞧着有些眼熟,孟江南仔细一瞧,瞧出来那是东屋里宣亲王妃给阿睿准备的玩具,小家伙离开时并未带走,也不知阿乌何时进的东屋又如何捣出来。

大黄嘴里叼着一只拨浪鼓,它跑起来时拨浪鼓啪嗒啪嗒响着,瞧着亦是从东屋那儿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