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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她又紧紧抓住了身上软被,眼眶泛红。

只见她忽地将向漠北的那只枕头抱进怀里,将脸埋于其中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眼眶虽红得厉害,却未有掉下泪来。

她如今很好很好,虽然难过,却没甚么好哭的了。

她唯一觉得过不去的坎,便是阿娘。

她不知阿娘当年离去的时候,是否已经放下了。

阿娘除了告诉过她她的名字以及来自江南之外,再不曾提过一句她的过往,她幼时不懂阿娘的眼中总是常含哀愁,后来看着别人一家父慈子孝一团和睦,她想她是明白了阿娘眼中的哀愁,而如今她想,并不仅仅是她从前所认为的那般。

她从不懂阿娘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如今,她也不想去懂。

哪怕苏夫人身上处处都是疑点,她也不想去了解了。

阿娘早已不在了,即便她如今能够知道一切,又有何用?

她亦不知阿娘心中究竟是做何想,若她真到苏府去到苏夫人面前去问清楚些什么,反倒让九泉之下的阿娘无法安心她又该怎么办?

阿娘,若是您泉下有知,能否入小鱼梦来,告诉小鱼,小鱼这般的决定对是不对?

孟江南抱着向漠北的枕头,呼吸着他留在枕上的味道,想着无数的事情渐渐入了眠。

‘阿娘,为何你右眼角下有小痣,小鱼的又没有?’

‘因为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哦,那阿娘,你为何会有这样一颗小痣?还是红红的。’

‘这是朱砂泪痣,阿娘生来便跟着阿娘的了,这颗痣啊,于女人而言并非好事,阿娘希望阿娘的小鱼此生都不要长这么一颗痣。’

‘为何不是好事呢?它明明就很好看,它长在阿娘的眼角下,它好看,阿娘也好看!’

‘傻小鱼,来,阿娘教小鱼习字,小鱼今日想习甚么字?’

‘小鱼会习小鱼自己的名字了,小鱼今日想习阿娘的名字!’

‘好,那便习阿娘的名字,阿娘姓沈,单名一个菀字。’

‘哪一个菀呀?’

‘菀柳的菀,是娘的阿爹给娘取的名字。’

……

‘我爹娘都是江南人,我娘姓沈单名一个菀字,听闻是我外祖父给取的名儿。’

梦中的孟江南本是依在阿娘身侧乖乖巧巧地习字,忽尔只觉自己头痛欲裂,心中亦如被巨大的石头碾压着一般疼痛不已,使得她不得不扔了手中毛笔用力地死死按住自己两侧颞颥,紧紧闭起了双眼。

‘没事的小鱼,小鱼不疼不哭,没事儿的……’阿娘站在她身侧,轻轻柔柔地抚着她的脑袋。

孟江南重新睁开眼时,她已由原本的三四岁小女娃儿变成了而今的模样,阿娘却仍是当初的模样。

阿娘看着她,不惊不诧,满目慈爱。

‘没事儿了,小鱼如今很好,阿娘很高兴,阿娘很好,这就够了。’

梦里的孟江南扑在阿娘怀里哭成了泪人。

梦外的她仍在熟睡,睫毛被眼泪打湿,抱着向漠北的那只枕头用力点头,“嗯,嗯!”

棘闱里的向漠北早已将写了大半的卷子收好,熄了灯在窄小的号房里蜷身睡下。

顶上仍旧用的是当初在秋闱时孟江南给他准备的号顶与油布,柳一志帮他撑好的,脚边亦是柳一志帮他烧好的炭盆,他怀里捂着手炉,身上盖着轻软却暖和的被子,丁点都不觉得冷。

只是他难眠。

孟江南不习惯他不在身旁,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手里抓着当初乞巧节孟江南送他的香囊,下巴在被沿上的绣花上反复轻摩。

今回的被面虽非孟江南亲手缝制,但靠近向漠北下巴一侧被沿上的绣花却是她亲自绣的。

她绣了一条小鱼,还绣了一只小刺猬,小刺猬背上扎满了红红的果子,正朝水里的小鱼跑来。

向漠北轻轻亲吻着那条小鱼,想着她绣这么只小刺猬时是怎样小心又调皮的模样。

想着想着,他便也睡去。

待得春闱结束,让影卫去查的事便也能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