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番外07

“这……”侯老夫人看看床上已经睡着了的甄宝珠,又看看皱着一双老眉的老侯爷,愁着眉道,“且莫说这事能否行得通,单就世子那儿而言,他能答应吗?”

老侯爷亦是看向自己小心翼翼呵护了后半辈子的甄宝珠,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才听得他艰难道:“他若是不答应……我便跪下来求得他答应为止。”

侯老夫人瞬间红了老眼,想要说上什么,却觉喉间酸涩得难受,根本说不出话来,唯能轻轻握住了老侯爷的手。

老侯爷将她的手握得紧紧。

“不行!”本是在梅林里练枪的项珪被宣亲王夫妇唤到了花厅,人才坐下接过红缨地上的茶水,听罢宣亲王妃的话后腾地站起来了身来,反应之强烈以致手中的茶盏都让他给摔到了地上。

“为何不行!?”宣亲王恼了,“甄姑娘哪儿不好!?还配不上你了!?”

“她好不好于我何干!?”项珪毫不畏惧地迎着自家爹仿佛喷着火般的双眼,“这是相不相配的问题吗!?”

“为何不是相配与否的问题?”宣亲王气得不行,“你自己不是喜欢人甄姑娘喜欢得紧!?既然喜欢,就把人个娶回家来!”

项珪被吓得根本坐不下身,“爹您哪儿看得出来我喜欢她!?”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娇弱又麻烦!

“你要是不喜欢她,你为何天天顿顿给她送药!?”宣亲王信口就来,“你要是不喜欢她,为何总是站在人姑娘床头盯着人瞅!?”

项珪:“……!”

“爹您这是睁着眼说瞎话还是信口开河?”他之所以天天给那丫头送药是因为什么爹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还有,他不就在那丫头床边杵过那么几回想着她同阿珩一般的心疾而已,这都能被爹知道!?

“项珪。”宣亲王妃沉着脸,眼神严厉,语气严肃,“怎么跟你爹说话的?”

宣亲王妃鲜少连名带姓唤几个孩子,若有,便是他们犯了错时。

她能让孩子同宣亲王胡闹,却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孩子对她的阿昭不敬。

项珪这也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对宣亲王道了不敬的话,当即低下头来认错:“儿失言。”

宣亲王正要说话,却听项珪又道:“爹娘不用再同儿说什么了,儿说不娶,便是不娶!”

说完,也不待宣亲王夫妇说上些什么,转身抬脚便大步离开了花厅。

“项老二你给我回来!”宣亲王气得跳脚。

项珪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皎皎你看他!”宣亲王叫不回儿子,追也追不上,只能转头同宣亲王妃告状。

宣亲王妃非但不急不恼,反是笑着朝宣亲王招招手,温和道:“阿昭来。”

宣亲王乖乖走到了她跟前。

宣亲王妃自手边茶几上的盘子里拈了一块梅花酥放进他嘴里,“前边我做的,阿昭觉得味道如何?”

“好吃。”宣亲王这才笑了起来,“皎皎做什么都好吃。”

宣亲王妃用帕子揩去他沾在嘴角边的沫子,道:“珪儿那孩子甚么脾气阿昭你又不是不知晓,你这般同他说,他能答应?”

宣亲王拧着眉撇着嘴,“那皎皎说眼下当如何?”

“阿昭你这么一闹,怕是我再去同珪儿说他也不会听了。”宣亲王妃默了默,“阿昭莫急,我再想想法子。”

宣亲王点点头,一点儿不质疑自家媳妇儿的能力,便又笑道:“皎皎再喂我一块梅花酥。”

宣亲王妃便又喂了他一块,尔后有些惆怅道:“只不知我们这般来强牵珪儿与甄姑娘的姻缘对是不对?倘他们并非彼此良配,便是我们害了两个孩子了。”

“皎皎多虑了。”宣亲王抓着宣亲王妃的手,“即便眼下他们皆对彼此无意,可若成了婚,他们便会是彼此心头的一点朱砂,只会历久弥坚,断不会消失不见。”

宣亲王妃觉得宣亲王说得亦是在理:“但愿如阿昭所言,眼下倒是甄姑娘的病……”

“放心吧皎皎。”宣亲王笑得有些小得意,“楼先生说了,只要甄姑娘这心结解了,她的心疾便不是不可医治,你我啊……就等着吃珪儿那猴孩子的喜酒好了。”

项珪这些天来心烦意乱得很,自从宣亲王同他说了让他娶甄宝珠为妻之事后他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甄宝珠,想到她靠在床上乖乖巧巧喝药的模样,想到她看着看着书便潸然泪下的哀愁模样,想到她的心疾,甚至还想到她再不会睁开眼的模样。

若是醒着时总不由想到便也罢,梦中他竟也能梦见她!

便是他有意喝醉后不管是意识朦胧间还是睡着后,脑子里都仍有她的身影!

项珪将自己生生整出了两个大黑眼圈来。

向漠北到听风轩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屋前门槛上,顶着一双黑眼圈在喝酒。

项珪抬眸看他,颇为诧异道:“阿珩今日下值挺早?”

“听小鱼说二哥已经许多日未有到花厅用膳,我来看看二哥。”向漠北近来公事繁忙,总是过了晚膳时辰才能下值,便未能与家人一道用晚膳,皆是他回来后向寻将饭菜端到听雪轩去的。

因而他并不知晓项珪已经许多日没有同家人同桌用膳。

项珪并不答话,只是往旁挪了挪身,尔后虚拍拍自己身旁空出来的门槛,对向漠北道:“坐?”

向漠北闻言在他身旁坐下。

项珪看他连身上常服都还未换,再看他早已脱了年少稚气如今只沉淀着成熟与稳重的脸,抬手扳过他的肩,笑道:“上一回这么同阿珩坐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了?”

“我十二岁时的事情了。”向漠北并不需要多加回忆便有了答案,“怀曦还在的时候。”

怀曦是他的恩人,亦是横亘在他心里一道永不会愈合的疮疤,即便十数年过去,即便他而今已不再如当初那般尖锐脆弱得令人害怕,但项珪以及宣亲王府众人仍不敢触碰他这一伤口,因此项珪并不接话,而是将手中的酒壶朝他面前一递,问道:“阿珩如今的身子,可能来上几口?”

“偶尔小酌是可以的。”向漠北笑着接过项珪递来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小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惹来项珪一通哈哈大笑。

“我这酒可是西北烈酒,比京城的酒要烈上数倍,阿珩你啊,还差得远呢。”项珪边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边笑道。

向漠北只觉喉间辛辣不已,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项珪则是在这期间又饮了几口。

“二哥的事,我听小鱼说了。”终是缓过劲来的向漠北道。

项珪哼了一声:“幸好你不是听爹说的。”

“二哥意下如何?”向漠北问。

“什么意下如何?”项珪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是不娶不娶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