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真香定律

《永兴号》乍一听, 像是军舰名,实则来源于抗日战争时期永兴银行。

永兴银行前身叫永兴钱庄,据刘家族谱能追溯到乾隆皇帝年间,一代代传下去, 倒也富足。

后来, 国破了,皇帝倒了, 辫子没了。刘祖父抓着商机, 把钱庄改成西方洋人式的银行, 做起了洋人生意;

到刘父, 正值一战时期,西方国家们忙着打战,放松了对国内的侵略,刘父趁机扩大了买卖,一战结束,巴黎和会上的外交失败, 引发五四运动, 国内反帝情绪高涨。运动从北京蔓延到上海后,刘父参与示威,被警察打伤,回家后没多久,便郁郁寡欢地去了。

江秋十要演的,就是永兴银行这一代的行长——刘兴华,振兴中华之意。

刘兴华受父亲影响,满腔爱国热血,立誓卫国。父亲走后,他为如何救国而一度迷茫。

后来, 他接触到共产主义者,对共产主义一词产生好奇向往。

国共合作北伐时,他比谁都高兴,国共合作破裂后,他也曾暗地里支援长征的红军。

《永兴号》,将自鸦片战争以来国家兴衰聚焦在刘家三代人身上。刘祖父发国难财;刘父为国牺牲;而刘兴华,也变卖一代代传下的全部家当,通过走私,给一穷二白的红军捐赠了一批新式军火。他跟着那批军火一同上战场,最终尸骨无存。

为纪念祖业,刘兴华捐赠的那批军火,就叫做“永兴号”。

江秋十坐在柔软真皮转椅上,闭上眼睛,仿佛能看到一百多年前残酷纷乱的时代。

他记性很好,翻过一次便能记下七七八八。江秋十闭着眼睛,开口:

“我不怕牺牲,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总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那样,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就会有希望。”

“往国外走?我可以走,其他人也可以走,但总有人要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大家都往国外走,让日本人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一个无人抵抗的国家吗?”

“中国不会亡国,我们也不会忘记。”

最后一个字落下,江秋十猛然睁开眼,指尖描摹着那三个大字。

永兴号……

面上嬉笑怒骂喜怒哀乐也好,江秋十知道自己内心几乎从未泛起过波澜,偶有什么事情将心中情绪上锁开了一道门角,也只会让压抑多时的情绪在无人时倾泻少许。

他缺失了作为优秀演员最重要的共情能力,但是他却又是个合格的演员。

江秋十冷不丁想起一个自己从未深入思考的话题。

弗洛伊德说,人的精神世界,分为自我、超我、与本我三大部分,即为现实中的我、理想中的我和潜意识中的我。

那么,我自认为缺失情绪的潜意识,是真的如我自身所想的一般缺失情绪吗?

如果真的缺失,那我是怎么演出其他人的情绪,并不被怀疑的?

意识突然触及到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禁区,江秋十猛然回过神,深吸几口气,逃避似的重新翻开剧本,细细揣摩。

办公室外人来人往,身着正装的年轻男女来回忙碌,办公室内,江秋十看到自己映在玻璃门上反射出的面孔,苍白得可怕,冷汗涔涔。

门被敲响,他下意识说了声请进。

雅姐抱着一沓资料哒哒走进,旋即一惊,高跟鞋步伐声瞬间密集不少,她伸出手摸了摸江秋十额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江秋十轻描淡写:“胃疼,忘记吃药了。”

雅姐放下心来,边给他倒水边忍不住絮叨两句,见他吞下那两粒药片后才转而说起正事。

综艺那边很顺利,雅姐也好江秋十也好,和视频平台关系不错,预计合作办的选秀很容易就过了申请。

“不那边虽然同意了,但是也提了个要求,他们希望邀请你做导师。”

江秋十下意识反问:“我?”

“对。”雅姐低头发给他一份PPT,“这是他们的招商方案,想用你打个广告。老杨还说了你以后只要有剧,平台都可以承包,不一定是你演,我们公司的就行。”

电脑上打开PPT,前几张介绍选秀理念后,第五张赫然就把“拟邀导师——江秋十”一行大字放在最显眼位置。

“选秀舞台都是唱跳为主。这是我的弱项。”江秋十很坦然地说道。

“我们都知道,不过除了你他们还邀请了一个跟你一样也不会唱跳的影后,反正就是炒炒热度嘛。”雅姐很不客气地说,“不会怕什么,眼光好能点评就行。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也可以,这不是什么硬性要求。”

江秋十深思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最多只能接受一期,不接受常驻,这方面你知道怎么谈。”

雅姐了然。

两人就选秀细则聊过后,雅姐回去带人处理一应事务。江秋十拿起手机,发现了来自卓少安的信息。

他如约回拨。

“也不是我想找你,是我老爸想找你。你们那电影粗剪出来了,他想找你一块看看,你有时间吗?”卓少安边吸溜可乐边说话,电话这头传来一阵阵咕噜声。

江秋十自动忽略杂音:“什么时候?”

“唔,你等下我问问……”

江秋十能听到对方在电话那头大喊问话,能看出父女俩在家通讯全靠吼。没多久,卓少安回来,气息不稳地回答:“你方便的话就今天下午,要不然明天上午也行,我爸说了,不用带什么东西,人来了就行。”

“今天下午有空,三点可以吗?”

“嗯嗯,来吧,我家蓉蓉也在。你来的时候记得带瓶白醋。”卓少安不耐烦闲聊,提醒江秋十带东西后,转身进房间开工。

她也要剪片子好伐。

……

和作品的细腻温柔不一样,卓少安此人粗犷耿直,不记得给江秋十发地址只记得催对方带醋。要不是江秋十记性不错,仅凭来过一回的记忆,寻常人还真不一定能找着七拐八弯小巷中的家。

姜蓉站在古朴的铜锁大门口接人,她穿着宽松旗袍,卷了一头小卷发,乍一看真有点像民国时期老上海走出的温婉女子。

见来的是江秋十,她抿着嘴笑:“进来吧,杜玫老师也来了。”

这点倒是江秋十没料到的,两人寒暄几句,径直往里走。

假山怪石,庭院清幽。

如果不听院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哗啦啦的麻将声的话。

“来的不止杜玫老师一个人吗?”

“对,杜老师女儿也来了,还有汪惠然老师,她一来就想着打麻将,少安在陪她们。”

春晚登台前,汪惠然还想着给江秋十牵红线,那个时候,她好像说要介绍朋友的女儿?

江秋十抿抿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妙的猜测。

很快,他的想法得到了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