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3/3页)

白启山又细细品鉴了会儿徐宴的文章。从私心里说,白启山每回对徐宴的文章都是抱有极大的期待的。那日入学考核,他就惊艳于这少年犀利的文风和文中剖析问题的刁钻贴切。自那以后,他就喜欢出些难题给徐宴,然后细细品读徐宴异于常人的敏锐解读,以及一针见血且又不锋芒毕露的解决方式。

文章越有受益,所谓的教学相长,大体说得就是这一类。

白启山摸着胡子,来回将一篇文章看了好几遍。才心满意足地折起来,仔细地放进匣子里:“这回做得文章比前几次要更精进许多。”

读完自然是夸,好就是好,没有恶意打压的。白启山一连说了几个这篇文章的好,见徐宴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对他的沉稳就更满意了。白家人见到徐宴,总是会说他走了大运被白启山看中。但就白启山私心里来讲,他觉得是自己走了大运,才成徐宴的老师。

徐宴这种天赋异禀的学生,几百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哪怕今日不是他白启山亲自来教导,将来也必成大器。他捡到这少年时,这少年的学识和领悟力已经远远超过一般学子。除了不曾下场参与过科举,一些注意的程序上的问题需要纠正,这根本就是个金榜三甲的苗子。

白启山与徐宴说了好一会儿文章该注意的点,以及遣词用句该避讳的东西。就着这会儿还又问了徐宴做文章时的思路,想法。得到了不少解答以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他走。

人一走出白家,白家的长孙就不服气了:“爷爷为何这么看重他?不过一个寒门学子罢了。”

白家跟金陵其他的官宦之家可不同。白家是传承了三百年的百年旺族。在出户部尚书白贤安之前,白家已经是世代为官。家中除了一个户部尚书,还有不少子弟分布在各地当官。这些姑且不论,就说一个豫南书院山长,这足够天底下官员对白家高看一等。

换言之,白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也是真正的豪门。是柳家这样靠京城甄家裙带关系翻身的人家可万万不敢比你的,两者之间有着大大的不同。白家是真正的桃李满天下,人脉极广。

“你懂什么!”白启山看孙子不忿的脸色就拉下脸来,“英雄不问出处,莫欺少年穷!”

“可他再聪慧,还不是连个科举都还没下过场子?”白家嫡长孙也是金陵有名的才子。豫南书院学识排名第十位的大才子,引得京中朝臣们都密切关注的一个人。这般日日听着祖父夸赞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还年岁比他小,自然心中不服气了。

“他才多大?才将将十八岁,字儿都没取呢。”白启山很是看中徐宴,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判断,“下场也不必太早。伤仲永的典故你难道没听过?他不显山不先水,才是沉稳,厚积薄发有何不可?”

白家嫡长孙被祖父训斥的面红耳赤,低下脑袋,悻悻地离开。

徐宴从白家出来,右眼就一直在跳。

他是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也不信那些乡间俚语。什么‘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他惯来是信都不会信的。但是这心里不踏实的感觉,让徐宴尽快地往家赶去。

从南街出来,他忙往东边梨花巷子赶去。

只是走得再快,到了家中,心里担心的事情早早就还是发生了。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药材,石臼洒了一地。俩个小马扎摔得稀碎。就连院子中间才铺设的一层鹅暖石上,也是触目惊心的一滩血。徐宴的这一颗心还是咚地一下沉下去。

徐宴人回来,紧闭着门窗的邻里倒是开门开窗了。伸着脖子,跟徐宴七嘴八舌地说苏毓被抓的事儿。

这时候,严家的严杨氏才抱着孩子从院子里探出脑袋来。在看到徐宴的那张脸,下意识避开视线,她眼睛盯着脚尖磕磕绊绊地将徐家院子里发生的事儿给说了。

眼里敷上一层冰,徐宴的嗓音都带着冰渣子:“人往哪儿去的你可知道?乘风人如何了?”

“这,这我不清楚啊,”严杨氏被他气死吓得脸涨通红,往后躲,“相公带乘风去看大夫了。毓丫姐姐被人捆着塞进麻袋了,听了只言片语,似乎是要献给什么大人物……”

这话还没说完,徐宴的脸色一瞬间铁青。

他将文章丢进了院子,扭头请严杨氏若是得了空,多多照顾一下乘风。徐宴自己则锁了屋子门,广袖长袍因他转身,衣袖衣摆猎猎作响。徐宴的一张无边秋月的脸黑沉沉地拉下来,那双本就浓黑如墨的眼睛深沉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徐宴转身便往林清宇如今所住的别庄大步赶过去。

他的脸冷得结了冰:不管如何,今日的这笔账他记下来!